林星承静静的闭上双眼。
旁侧的槅扇窗子虽然都关着, 但还是能听到外面北风呼啸着卷过树枝, 发出的呜呜声响。
掌灯的时候空中就开始飘飘洒洒的下起小雪来, 这会儿已经下的很大了。刚刚他从长姐那里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路旁有积雪。
想必明日起来看到的肯定会是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但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林星承冷漠的想着,无论这个世间是什么样子,总之都跟他没有关系的。
也没有人会关心他。
次日却是他十七岁的生辰。
林如兰倒是过来了, 却不是来祝贺他生日的。
姐弟两个逃难的那些年,活命才是最要紧的。后来借着薛博平好不容易安稳了下来,林如兰日日想的也是如何重回宫中, 夺回原该属于他们的荣耀, 如生辰这样的事, 她是没有空闲去想的。
她来, 是为着昨日的事。
“......我知道你做那盏灯笼是为了让我高兴,但我昨日心情不好,才会迁怒于你,你不要多心。”
她心情不好的缘故,却是得知自己竟然有了身孕。
林星承也是知道这件事的。昨日他过去的时候,薛博平正在林如兰的屋里,他站在外面听到了他们两个在说这件事。
薛博平自然是很高兴的。
这个人虽然没有什么才干,但却是真的喜欢林如兰,知道林如兰有了身孕,他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还说往后一定会好好的对待林如兰和他们两个的孩子。
但是林如兰却是沉着一张脸不说话。后来薛博平走了,林星承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还说她绝对不会将这个孩子生下来。
林星承是明白她的不甘心的,只是......
“长姐,”他想了想,还是说出了他心中的真实想法,“那些前尘往事早就已经过去了,你为什么还要执着于我们曾经的那个身份?像现在这样,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好么?你都已经有了孩子,难道你真的舍得......”
一语未了,就觉得左边脸颊上面猛的一痛。
是林如兰愤怒之下扬手重重的打了他一巴掌。
“我忍辱负重做薛博平的妾,不是为了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的。我是何等样的身份,薛博平又是何等样的身份,他值得我为他生个孩子?”
林星承不说话,眉眼低垂着,面上神情平静。
林如兰现在却见不得他这个样子。
“你刚刚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什么叫我们曾经的身份?我们一日是天潢贵胄,那就终生是天潢贵胄,岂能一辈子这样苟活?还是说,你已经满足于现在这样的生活了?”
说到这里,她目光锐利的看着林星承,“你忘了你曾经的身份和荣耀了?你生下来就是皇祖父指定的皇太孙,被天下众人仰望的。他凌弘光算是个什么东西,以前见着我们父亲都要下跪行礼的,现在竟然坐着那张龙椅。但你,却要改名换姓,屈居在这样一个破落的伯府里面,难道你甘心?”
林星承依然没有说话。
没有什么甘心不甘心的。相比较历朝历代那些末路皇室之人的下场,他觉得他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而且,王朝更迭是常有的事,若每个皇室的后人都想着要复辟,那这世间早就不知道乱成了什么样子。
但是林如兰显然是不甘心的,她心心念念的只想要夺回曾经那些属于她的荣耀。
看着林星承的目光完全就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她的这个弟弟,怎么就这样的没有血性?
但是想要夺回那些荣耀,肯定是需要林星承的。先祖亲自指定下的皇太孙这个身份,那就是名正言顺。必要的时候甚至能胜过万千兵马。
林如兰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待愤怒的心情平缓了下来,她走到林星承的面前,抬手去抚刚刚被她扇过的那边脸颊。
“痛吗?”她柔声的问着。
林星承原是想要躲的,但是最后他还是没有动。
不过当林如兰的手落到他脸颊上的时候,他还是不受控制的蹙起了眉。
但很快的面上又恢复平静的样子,轻声的说道:“不痛。”
林如兰叹了一口气。
“刚刚我也是气急了,没有控制住自己,你不要生长姐的气。”
林星承自然是回答不生气的。
林如兰便又跟他讲起了以往的事。
“......那个时候我们从宫中逃出来,你才六岁,我抱着你,隐姓埋名,每天都吃不饱,睡不好,可还是担心随时会被那些追杀我们的人找到。前几年好不容易才能安稳下来,我却是一刻都不敢闲的。”
“现在我手头已经积攒了一些钱,有了钱事情就要好办得多。不过这些你都不用管,你只要好好的用功读书就够了。今年的秋闱,你是一定要中举的。”
每一句话都如同一道枷锁一般重重的压在林星承的身上,他觉得很累,甚至连呼吸都觉得有些不畅。但还是温顺的回答着:“好。”
林如兰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跟他说了一会儿话,这才起身走了。
窗外的风雪下的更大了起来,可屋子里面连个火盆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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