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对二, 还是太凶险了,炎拓正准备循声冲过去帮忙,身后突然传来邢深的声音。
“头左偏二,手斜上切三。”
炎拓没听懂这话, 但那头的黑暗中响起林喜柔的痛哼声, 紧接着是人俑被带倒的裂响。
“松手,倒身, 提肘撞, 下四”
有人中招了, 炎拓直觉是听到了骨头的撞折声。
“右步二,右千斤坠,下”
话音未落,炎拓听到枪栓声,以及“卟”的一声枪响声响不大, 应该是加装了消声器。
有人砸落地下,发出压抑着的痛呼, 听声音像是冯蜜。
炎拓什么都看不见, 心跳一阵急过一阵, 他感觉到邢深从自己身边经过,再然后, 估计是出手把人打晕了,痛呼声立时就没了。
聂九罗多半没损伤, 声音里透出讶异和轻快来“你怎么来了”
邢深“我估计你们看不见、又不敢打亮光,那头交代好,就跟来看看。”
又说“你反应真快, 我还怕这么多年, 你口令已经生疏了呢。”
聂九罗“我也以为, 可一听到,脑子还没转过来,身体已经反应过来了。”
这对答之后,有一两秒的停顿。
黑暗中的沉默,似乎能让人的感官末梢加倍敏感,炎拓忽然意识到,聂九罗和邢深其实挺熟的。
正怔神间,听到聂九罗叫他“炎拓,过来把人搬回去吧。”
林喜柔和冯蜜都晕过去了,而且受了伤,林喜柔是被聂九罗压折了肋骨后打晕,冯蜜则是被邢深放了冷枪之后出手致晕。
炎拓摸索着走到近前,听到抽绳和紧绳的窸窣轻响,估计是邢深正在给这俩手脚上缚。
邢深的这双眼睛真是可怕,这种几乎是纯摸黑的混乱战局,他能指导聂九罗的招式,还能场外开枪打援
炎拓有点感慨“和你相比,我们在这下头,简直就是瞎子。”
邢深手上动作略顿,过了会才说“没什么了不得的,我在上面也是个瞎子。”
回程当然是邢深带路,炎拓其实很不习惯听“左转”、“直行”的指令走路,眼前没光,让他很没安全感,好在有聂九罗在身侧牵着他,他基本上只要跟着聂九罗走就没问题了。
觑了个空,他低声问聂九罗“邢深说的那些,什么切三、下四,我怎么听不懂啊”
聂九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听得懂就怪了,这是我们小时候早些年的时候,一起集训,琢磨出来的,别人都听不懂。”
炎拓哦了一声,没再说话,走了一段之后,他蓦地觉得奇怪“还没到我跑出去这么远吗”
邢深回答“是我安排他们换地方了。”
人俑丛中能有什么好地方呢,炎拓想不出来,直到到了地方,才恍然大悟。
这里,有一处类烽火台。
邢深解释“因为是人俑界限,有边墙长城的那种感觉,秦朝嘛,修长城时会建烽火台的,所以人俑丛中每隔一长段就会有一个,一般都是利用现成的土堆挖空、加固,或是就地采石搭建。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当时不是要造人俑么,从外头烧了再送进来太不方便了,很多人俑是就地取土烧制,因此在里头得有这么个可以歇脚、可以做事的地方。”
眼前的这个烽火台就是把土堆挖空后建成的,大概是怕土墙坍塌,里头架设了木头的支架,还辅以条石虽说看起来跟“坚不可摧”相差甚远,但到底是有顶有四壁,在这种八面来风的地下,能略微给人以安全感。
门扇是肯定没有的,有个门洞,大头他们按照邢深吩咐的,已经搬石块把门洞挡起了半人高。
进出需要攀爬,邢深先让人把林喜柔和冯蜜接了进去。
进门一看,不甚宽敞,约有一间房那么大,两侧墙壁高处都开了方盘大小的洞,大概是方便瞭望的。
炎拓心中五味杂陈,这种地方打阵地战,要靠老天给运气了运气好打得起来,运气不好,众人就是瓮里的鳖,等人来抓。
邢深做了简单的安排蚂蚱在外围警戒,瞭望口处由自己和大头负责,门口始终架两杆枪,其它人等,就地休息,补充干粮。
养足了气力,才好应对一切的未知。
烽火台里,只折了根照明棒,碧色的暗光映得每个人都脸色青幽,借着这光,炎拓看到昏倚在角落里的冯蜜,她腹部中了枪,身周洇了好大一滩血。
冯蜜对他,一直以来都还不赖,炎拓想起冯蜜那句“将来咱们要是正面对抗,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别让对方太难捱”,心里不觉有点唏嘘。
他欠身起来,从包里翻出绷带布,低声向聂九罗说了句“我去给她包一下。”
聂九罗莫名其妙,不知道炎拓为什么要跟自己说,下一秒反应过来,他这是在跟自己“请示”
难不成还怕她不允许她忍俊不禁“去就去呗,还问我干什么。”
裹伤难免牵拉抻碰,冯蜜的伤口被拉扯到,疼得忍不住低声呻吟,很快就醒了。
睁眼时还有点茫然,待看到炎拓,再看到周围的环境,刹那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她自嘲地笑“我们地枭,本来是最擅长在黑暗里活动的,没想到啊,当了人,感官都退化了,在黑地里,反而被人给绊倒了。”
邢深正守着瞭望口处向外探看,听见冯蜜醒了,心中一喜,脱口问道“那些白瞳鬼,是怎么回事”
冯蜜斜眼看了看他,语气刻薄而又辛辣“你是什么玩意儿,我干嘛要告诉你啊。”
邢深一愣,居然有点接不住话,近旁的山强大怒,手指头差点戳到冯蜜脸上“你特么的,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处境,找死啊”
冯蜜冷笑“那就把我弄死好了,求饶的话,我叫你爹”
山强没提防吃了这一呛,也没辙了好家伙,既不要命又不要脸,这谁顶得过
聂九罗觉得好笑,她清了清嗓子“别人说话,你们打什么岔啊,你们跟人又不认识。”
这是话里有话,邢深先听懂了不用着急问,炎拓会问的,该问的也会问到,他只要听着就行。
山强也咂摸过味儿来了,他悻悻坐了回去,剥了颗牛肉粒送进嘴里慢慢嚼。
炎拓没吭声,继续手上的包扎,末了剪断绷带、贴牢胶贴“刚我们想原路返回,连改两个方向,都遇到白瞳鬼了,这东西攻击过我们,感觉不是很妙。”
周围原本就没人说话,但这话一出,仍是安静了不少咀嚼食物的不咀嚼了,正喝水的也不吞咽了,都竖起耳朵,想听下文。
冯蜜当然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想法,但她愿意给炎拓面子,他问她,她就乐意讲给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