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只觉得腰间一紧,下一秒,结结实实扑撞进他怀里。
聂九罗把头埋在炎拓胸口,顺便把笑也埋住,听雨声连绵,觉得这一刻也像雨,绵软酥润,久一点,别太快过去才好。
她还是把自己的日子过得不错的,不是吗
有居处,有生活,也有足以让自己安身立命的小工坊,喜欢花就去折一支花,喜欢树就去栽一棵树,喜欢一个人,像蜗牛一样弯弯触角,探探风声,可巧,那人的触角也朝她弯了弯。
炎拓没敢用太大力气,却又忍不住总想抱更紧些,他人生中太多缥缈的东西,这是唯一温暖而又实在的了吧真奇怪头几次见面时,他对她从没起过什么心思,就想着怎么下狠手、把她给拆了。
他一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顺着后背摩挲上来,聂九罗穿的不多,即便是隔着衣服和柔软的长发,他还是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她一向就单薄,气质里带着蛊惑人的纤弱,明明没什么力量,有时偏还挺能打,靠的真是骨子里带的那点“疯劲”吧。
炎拓说“你多穿点,别冻感冒了。”
聂九罗点头,又抬起脸“邢深说,林喜柔她们去老牛头岗了,不过没跟上她们,跟丢了。”
炎拓没有很惊讶,算算日子,也是该再次投喂了。
他说“不说她,现在不想说她。”
不说就不说。
聂九罗垂下眼,看低处的雨线,真是挺有意思一旦有风,雨线便齐刷刷往檐下荡,没风了,又正回去。
雨想安安静静地下,风不让呢。
聂九罗看得惆怅起来,轻轻叹了口气,又把脸埋进炎拓的胸膛。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到了这声叹息,炎拓忽然有点周身发冷,他手臂收紧,低下头,用力贴住她的头发。
“不说她,不想说她”,但这不代表林喜柔不存在。
原本是一家四口,后来,林喜柔带走了三个,只剩了他一个人了。
以后,会不会还是剩他一个人
他永远,都不能让林喜柔知道聂九罗的存在。
邢深给聂九罗打完电话,转身往身后的农庄里走。
他们已经全体从服装厂里搬了出来,这家农庄属于农家乐性质,兼营住宿,但老板运作得不好,所以低价转让。
山强先看到的消息,推荐给了邢深,邢深觉得各方面都满意偏远、安静、地方大,还有菜园子,厨房有老师傅掌勺,住宿什么的也都是现成的,很适合他们这群人。
他穿过农庄的小竹林,过来找余蓉,现在条件允许,男女分区,余蓉和雀茶住了单独的一间套房。
走近门口时,听到余蓉尽量压着的、不耐烦的声音“你不用帮我收拾,乱就乱着,我不讲究。”
雀茶“没事,我闲着也是闲着。”
邢深清了清嗓子,余蓉在屋里听见了,很快出来。
余蓉今儿刚从老牛头岗赶回来,一身风尘,一脸不耐,待走到方便说话的地方,她回身示意了一下屋子那头“这个雀茶,怎么到哪都带着她”
邢深一愣“怎么了”
又给她解释“雀茶是蒋叔的人,现在蒋叔出了事,我们理当照应她。再说了,她在林喜柔那儿,属于露过脸上过榜的,你把她打发出去住,也不安全啊。”
余蓉悻悻“没什么,就是她一直陪小心,给你做这做那,一杯水都抢着帮你倒,怪烦的。”
邢深笑了笑“有人帮你做事还不好”
想了想,又补充“她从前不这样,听山强说,蒋叔在跟前的时候,雀茶还挺”
不知道用什么词好,张扬跋扈嚣张
索性略过了不说“蒋叔失踪了这么久,她大概是没了安全感吧。”
余蓉皱了皱眉头“她十几跟的蒋叔啊”
邢深也说不清楚“十六七吧。”
余蓉没好气“十六七,什么也不懂,没赚过钱,没吃过苦,没受过罪。这要是蒋叔平安回来也就算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以后靠谁啊”
抱怨完了,想起正题“找我有事”
邢深点头“我估摸着,林喜柔那边得有大动作。”
余蓉冷笑“我看她得抓狂。她这都几连败了”
死了韩贯,没了陈福,一连丢了五个同伴,好不容易揪出个炎拓,炎拓跑了,连带着尤鹏也嗝屁了,这要还没动作,得是属龟的吧。
邢深斟酌了一下“跟她对上,你有没有问题”
余蓉奇道“我有什么问题这不迟早的事吗我这一阵子,不止我了,农庄里这些人,为什么要东躲西藏、住完服装厂住农家乐还不就是因为蒋叔他们被抓了,把我们给暴露了吗”
别说回到以前的生活里了,就算不回去,抛头露面都有风险,谁知道什么时候地枭就找过来、把他们给解决了瘸爹的遭遇犹在眼前呢。
她说“对上了我没问题,我只希望赶紧的。这位大姐别拖拖拉拉,拖个十几二十年,可就把我半辈子都给拖没了。”
邢深沉吟“那你觉得聂二会帮忙吗”
余蓉纳闷“不是你说蒋叔对她有恩,蒋叔有事她不会不管吗,还有啊,我看她和炎拓关系不错,炎拓跟林喜柔,那也是结的死仇吧,后头再有事,聂二也不可能站着旁观吧”
邢深哦了一声,说“是不错。”
从她找他借人手、要去由唐找炎拓的时候,不,还要更早,从炎拓失踪,她一反常态,频频追问他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两人的关系,挺不错的。
说到炎拓,余蓉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有事问你。上次我和炎拓他们聊起来,说到蒋叔。邢深,关于缠头军的过往,蒋叔会不会没讲全哪”
邢深猝不及防,头皮有些微发炸“这话什么意思”
余蓉笑笑“谁都知道,缠头军的脉其实都绝了,是蒋叔硬给捡起来又续上的,他探听到最多的秘密,也拿到最多第一手的资料,那些被他召集的人,其实都是听他讲,换句话说,信息都是二手的。”
“所以我就是问问,会不会有些事,蒋叔出于某种考虑,没有对外讲。”
邢深也笑了“我相信蒋叔讲出来的,都是真的,愿意跟着他走青壤的,也都是信他的话的。至于是不是藏了一些没讲,只要不影响什么、不妨碍什么,应该也没关系。再说了,你有这怀疑,应该去问他啊。”
余蓉看了邢深一眼“都说新一辈里,蒋叔最看好你,又有人说你是他的接班人,我寻思着,蒋叔有什么话,没准能跟你说。你当年,忽然就把眼睛给废了,应该不止是想提升嗅觉这么简单吧”
邢深微笑“那是你想多了。”
余蓉耸了耸肩“就是随便问问,你不知道就算了。没事了吧,没事我回去洗澡了。”
邢深目送着余蓉走远,余蓉身上的光偏红黄,有点类似于早年看到过的、将熟未熟的山茱萸。
耳边仿佛突然响起蒋百川的问话。
“邢深,你知道什么叫女娲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