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怕吵到她,炎拓爬起来之后,也没开灯,只是打起手机手电,一节节支起床架,嘴里嘀咕“什么破床”
支到一半,怕动静太大,回头看了看她。
好么,看似睡得四平八稳,怎么连人带被子都有点发颤呢,这是在笑呢吧
炎拓无语。
过了会,把打光移回来。
毕竟,他还得修床。
第二天早上,聂九罗睁开眼,第一反应就是去看炎拓。
人不在屋里,他比她起得早,那个帆布床已经折叠起来了,委屈巴巴地靠墙放着。
一时间,真是说不清是人倒霉呢,还是床倒霉。
聂九罗又想笑了。
刘长喜天不亮就去店里了,给炎拓留了张字条,说是阿姨大概十点钟就能过来接班,他要是不着急,等阿姨来了再走也行。
也不赶这三两小时,炎拓去小区外头买了早餐,回来的时候,聂九罗已经醒好一会了。
炎拓问她“洗漱吗”
聂九罗点了点头,反问他“昨晚睡得好吗”
炎拓偏不让她如愿“睡挺好的,好久没睡这么安稳了在家老睡不好,果然还是在外头心里踏实。”
是吗
看他脸色很是诚恳,聂九罗也有点不确定了该不是自己日有所思、做的梦吧
梦得还挺逼真。
洗漱完了,在床上支起小桌吃饭,聂九罗胃口不大,粥只喝了两口,烧麦也只啃了半个。
炎拓注意到了“不合胃口阿姨做的饭呢,你适应吗”
聂九罗没吭声,顿了顿说“炎拓,我想回家养伤。”
炎拓哦了一声,低头把剩了一半的包子填进嘴里。
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聂九罗解释“阿姨挺好的,但对我来说,这是别人家,待着不习惯,回自己家,会自在点。家里有卢姐,跟我那么久,有她在边上,什么都方便。还有,我有开私家医院的熟人,去复查或者复健,不用遮遮掩掩的。”
毕竟是枪伤。
炎拓点头“挺好,挺好。你准备怎么回去你这种情况,自己走不行吧”
听这语气,没有送的意思。
聂九罗说“包个车呗,实在不行,我让老蔡就是我朋友,找个靠谱的司机来接我。”
她刚睁眼时,看天气怪不错,现在突然觉得,也就这么回事吧,说出太阳,又不是大太阳,光照恹恹的,软耷耷。
炎拓几口喝完了粥,扯了张纸巾擦嘴“一客不烦二主,要么这样,你先养两天伤,等差不多能走路了,我过来送你回去。”
聂九罗想了一会儿,无可无不可地说了句“也行啊。”
说完了,转头看窗外。
窗外有棵大树,一只黑脑袋鹅黄腹的山雀正挪着小脚爪,在枝丫上走来走去,阳光从树冠顶上漏下来,这漏一点,那漏一点。
其实,天气还是可以的。
吃完饭,收拾好碗筷,炎拓把聂九罗最关心的两样东西拿给了她。
刀和手机。
说来好笑,两样东西拿过来,都套着密实袋,像是呈堂证供,尤其是那把刀,能看得出刀身血迹斑斑。
炎拓说“怎么样拿到,怎么样给你,我看这刀像是有年头的东西,就没帮你清洗。”
万一这刀金贵,跟清洗溶剂起了反应、洗坏了,他可担待不起。
至于手机,机身上多了不少划痕,屏幕还裂了一道,于无声处昭显着机井房的那场厮杀有多么凶险。
聂九罗没急着充电开机,这么久了,再急的事也过去了,迟开个一时半会也无所谓。
她朝门外示意了一下“你留着陈福,说是想从他嘴里问出点什么,是想问关于你妹妹的事你确信他知道”
炎拓相信自己的直觉“十有知道,他们这些地枭,可能都是把我家里的事情当笑话讲的。就是这人性子死硬,宁死不说。”
说到这儿,不觉苦笑“狗牙真是死早了,如果是逼问狗牙,没准有希望。”
聂九罗不置可否“那陈福你准备怎么办先带着”
“先带着吧,早晚检查一遍,防他诈尸。实在不行,快活过来的时候,再送他死一回呗。”
聂九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活而又死,死而又活,死死活活无穷匮简直。
她说“要么,这几天把他留给我吧,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真醒了,帮你问问看。”
炎拓一愣“留给你不行吧,你伤成这样”
聂九罗斜乜他“伤成这样怎么了只要你把他绑好、嘴巴塞好,他就算活过来,不也还得在箱子里待着吗而且我问比你问有用,你是关心则乱,我不一样。再说了,你带进带出,就算林喜柔那些人没察觉,你就不怕碰上警察临检吗”
一切交接妥当,离十点还差半个小时。
炎拓陪着聂九罗玩了三局飞行棋,因为这飞行棋在她枕边躺好几天了,她好奇。
游戏名叫大英雄逃离魔窟,玩法很简单,掷骰子决定逃离的步数逃生路上设置各种陷阱,一脚踏进去,基本就完犊子了。
三局,炎拓都输了。
第一局,误喝毒酒,七窍流血而死。
第二局,吃面条噎死。
第三局,误入美女蛇的毒窟,被美女蛇吞噬。
炎拓也是服了“怎么每次都是我就算按照几率,也该你来一回了吧”
聂九罗说“你运气不好呗。”
阿姨进门的时候,两人开始了第四局。
这一局开局不久,炎拓终于发现了聂九罗久赢不输的秘密。
比如,她掷到个“5”,理应走五步,而第五步就是陷阱“被天上落石砸中,脑瓜破裂而死”。
她拿起棋子,说“走了啊,五步。”
然后棋子走格,边走边数“一、二、三、四、五。”
数是数了五次,手上动作也很花哨,其实走了四格,堪堪于陷阱前停住,还得了便宜卖乖“好险啊,差点死了。”
第四局结束,炎拓又输了,这一次死法是,遇到村落之花,对你笑了一笑,一时激动,心梗而死。
阿姨在厨房备餐了,又切又削,又煮又捞,刀声笃笃,水声鼎沸,一派热烘烘生活气象。
窗外的那棵大树上,小山雀惊飞跃起,树枝晃摇,荡起一树光影碎金。
炎拓棋子一丢,起身告辞“不玩了,这世道,老实人吃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