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拓说“还有件事, 有几句歌谣,不知道聂小姐听过没有。头两句是有刀有狗走青壤,鬼手打鞭亮珠光。”
聂九罗顿了一会儿才开口“瘸爹说了不少啊。”
“不多, 也就几句。”
聂九罗“歌谣而已, 以前缠头军不是自成村落吗, 逢年过节,会搭台唱大戏。有刀有狗走青壤, 狗,就是狗家人,刀是兵器, 古代都用冷兵器, 刀是最常用的。走青壤,当然得有刀有狗。”
“鬼手打鞭, 说的是捉到地枭之后,地枭有兽性, 不会甘心就缚, 那就得拿鞭子抽,戏台上的戏服都很华丽, 鞭身镶金饰玉, 连抽甩起来,可不就亮珠光吗。”
炎拓“狂犬那一句呢”
“狂犬是前锋猎户狩猎都带狗啊,狗是前锋, 当然是越狂越狠越好。”
炎拓不动声色“疯刀那一句又怎么说”
这一句, 瘸爹只来得及说了三个字,嘴巴就被堵上了。
“疯刀坐中帐中帐就是中军帐, 元帅住的, 指代起决定作用的那个人。擒获地枭, 起决定作用的一定要技艺最超凡出众,一般是刀使得最好的那个。之所以叫疯刀,跟狂犬对应而已,唱起来上口。”
炎拓哦了一声,盯着她看了会才说“你撒谎。”
聂九罗轻抿了下嘴唇。
有意思,他怎么看出来的
“我怎么就撒谎了”
“你之前都爱答不理,要么就拒不回答。说到这几句歌谣的时候,态度有明显变化,我问什么,你答什么,甚至主动说很多,一句句掰开了解释,力图让我相信,这歌谣没什么意义、很普通。但这恰恰说明,这歌谣不但不普通,还极有可能跟你有关你这个人,不太关心别人,但很关心自己。”
聂九罗挑眉“有吗你不觉得是自己疑神疑鬼、想太多了吗”
撒谎怎么了,只要你没证据,我又咬死不承认,一切就以我说的为准。
炎拓笑了笑,终于如她所愿,起身托起餐盘,礼貌滚蛋。
临走前,他说了句“大家毕竟不熟,你想隐瞒什么,我不介意。不过聂小姐,如果你刚巧认识一个绰号疯刀的,可以帮我转告ta,狗牙的同伙,对ta很关注。”
聂九罗目送炎拓走远。
他有一句话是说对了,她不太关心别人,但很关心自己,就好比她对外人外物的好奇心很低,但事关自己和身边人,还是会追根究底一下的。
如果你刚巧认识一个绰号疯刀的,可以帮我转告ta,狗牙的同伙,对ta很关注。
回房之后,她联系蒋百川,和他通了个电话。
对方的撂话是“八号,来南巴猴头领瘸子”,但蒋百川不是傻子电影电视里,狡猾的绑匪对交付地点总是一变再变,你在地点a布下天罗地网,他一个电话,要求立马改地点b,一干人手忙脚乱转场,气喘吁吁赶到时,他又说c才是终极交易地点。
所以,蒋百川对南巴猴头并不做精锐投入,截至目前,只派了包括一名狗家人在内的三人先锋梯队进山,打探情况的同时,寻找南巴猴头一带的“交口”。
这“交口”,是为聂九罗找的。
溯祖追宗,她也好,蒋百川邢深也好,同属古老的支系,巴山猎人。
解放前,有“北巴山,南梅山”的说法,巴山猎人和梅山猎人同享盛名,只不过,梅山因为地处湘西一带,沾带神秘巫术色彩,传说中梅山猎人多少都是会点法术的,最高级别的梅山猎人是打虎匠,所以老话常讲“中等梅山上山打猎,上等梅山弯弩打虎”。
而巴山猎人纯走实力路线,靠听声、闻味、识别粪便、蹄印等行猎,最盛时也流出一句话,叫“中等巴山上山打猎,上等巴山入地伏枭”,后来就不传了,因为不明就里的人觉得这话有问题枭嘛,古汉语中指的是“恶鸟飞禽”,那当然是在天上的,怎么能“入地”去伏呢,大大不通。
再加上缠头军后人刻意保守秘密,久而久之,知道巴山猎的人多,而知道“上等巴山”的,几近于无了。
巴山猎有个习惯,打猎时喜欢找“交口”,简言之就是,在一片区域行猎,会先确定一个利于隐蔽、方便下手的所在,这个就叫“交口”,由枪法最好、技艺最娴熟的猎手镇守,叫“坐交”,打猎的时候,其它人会极尽所能、鼓噪吆喝,把猎物往交口处赶,由坐交者守株待兔、一一搞定。
对付地枭,毫无疑问,该由她来坐交。
搁着以前,她不会有什么异议,但这次,心里不太踏实。
她说“蒋叔,你见过那个叫狗牙的,他已经完全是人的状态形貌了,你不觉得奇怪”
蒋百川笑笑“当然奇怪,所以才那么想打探到它们到底是怎么来的按说我们的金人门,都锁得好好的啊。”
聂九罗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上千年下来,我们对地枭的认知,始终停留在老祖宗的那个时代,并没有什么更进一步的发现。你九一年下青壤,靠的还是祖上留下来的、不知道传了多少代的手写稿。”
生物学分类,域界门纲目科属种,狗牙如果真是地枭,也一定不是当年的那种了。
“它们已经不一样了,我们还拿传统的老办法去对付,会不会太冒险了”
蒋百川比她乐观“聂二,你说的这些,我不是没想过。不过你仔细想想,狗牙虽然像个人,还是被大头闻出了味道,也被你的攻击给放倒了,所以我认为,万变不离其宗,它再怎么变,弱点始终在那。”
这话倒也在理,聂九罗说“还有个问题,那个炎拓家底丰厚,钱可以被用来做很多事对方的人里,很可能有一部分不是地枭,也不是伥鬼,只是拿钱办事的人。这个你想到过吗万一双方冲突起来,你误伤或者误杀了这部分人”
蒋百川显然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这一趟,狗家人至关重要,我已经跟邢深打过招呼,他在来的路上了。”
聂九罗嗯了一声“最后一个问题,瘸爹被抓了,他再硬气,你能保证他什么话都不吐吗如果他已经招了,你什么打算”
蒋百川长长叹了口气。
他说“我是挺相信瘸爹的,但我不能保证。好在他打过交道的就那几个,能吐出来的有限,该躲起来避风头的我都让人通知到了。邢深我是不担心他,老刀和蚂蚱一直在他身边,余蓉嘛,我让她去别墅住了,估计已经快到了。至于你”
蒋百川压低声音“瘸爹怎么招都招不到你身上,毕竟,只有我和邢深知道你。”
日暮时分,老刀车进石河县。
一进市区,车辆和人流明显密集,即便知道车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