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黑暗中袁茂也脸红了,“我不是那个意思,老道比你单纯,又会赚钱,一块喝酒,一块做事,心情会非常愉悦,跟你在一起,做鬼也是麻烦鬼。唉,我也是鬼迷心窍,才会跑来帮你。”
“呵呵,若干年后,你可以将现在的经历讲给儿子听,告诉他,你在最危险的时候,想着的全是他们娘俩儿……和一个老道。”
“未必是儿子……如果,我是说如果,咱们真死在这里,你最想说的是什么?”
“嗯……樊老道从春院那边赚到不少银子吧?说是分我一半,我现在一块银子也没见到。”
“你想到的就是这个?”
“当然,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覃太监派我监视你。”
“明摆着嘛,而且我知道,你主动要求这项任务,被你监视总比别人强,老道为什么不来?”
“他算是担保人,被扣在东宫。”
“干脆咱们仨‘并骨’得了。”
“呸。”
胡桂扬打个哈欠,“我想睡一会,你自己能坚持住吗?”
“你还要睡?”
“懒成习惯了,一困就得睡。”
“能睡得着你就睡,我没事。”
外面填土的声音停止,被胡桂扬的轻微鼾声接替。
“这个家伙。”袁茂喃喃道,既惊讶,又佩服,听着鼾声,心里倒也踏实不少,慢慢地,他也感到困倦,干脆躺下,却没有胡桂扬的本事,怎么都睡不着。
外面突然又传来响声,袁茂急忙坐起,侧耳倾听,努力分辨这是填土还是掘土。
声音很快消失,袁茂轻叹一声,重新躺下,以为自己不会睡着,不知不觉间却进入梦境,任榴儿、樊大坚、东宫同僚……诸多人物轮番登场,谁都不肯多留一会,看得他心急如焚。
突然间,白光笼罩头顶,憋闷感觉一扫而空,袁茂站在苍穹之下,脚下却不是坚实的大地,而是一朵朵浮云。
无数种声音涌入耳中,其中也有人声,不是简单的“天机再临奇者飞升”八个字,更复杂,也更含糊,他根本听不清,大声喊道:“是谁?你在说什么?”
不知过去多久,白光消失,袁茂坠回黑暗之中,心情极度失落,莫名其妙地想要号啕大哭,强行忍住,迫使自己醒来,现实虽然残酷,却不会让他轻易落泪。
“你哭了。”又是胡桂扬的声音。
“我没有。”袁茂有些恼怒,宁愿身边一个人也没有,马上后悔,在这种处境里,有人陪伴总比没有强,哪怕这人是“不合时宜”的胡桂扬。
“不是大哭,像是抽泣,你梦到天机船了?”
“天机船?就算梦到它,我也不会哭啊。”
“你又说梦话了。”
“是吗?还是那八个字?”
“不是,比八个字要多。”
“我说什么了?”袁茂心里只有模糊的印象,一句完整话也记不住。
“我也没太听清楚,大概是说凡人数量众多,总有一两个可用。”
“还是‘奇者飞升’的意思?”
“应该是,看来天机船乃是有意留下神力,像是在试药。可是有一点很奇怪,为什么只有一百多位异人?这算不上数量众多吧?”
“算不上。”袁茂脑子里昏昏沉沉,却突然冒出一个极为清晰的想法,“被试药的不是异人,应该说不只是异人,郧阳府十万余人都在试药,一部分人当场死亡,极少数人变异,其实都是试药的结果,只是发生得比较快、比较明显,其他人的变化则要逐步显现……”
袁茂说不下去了,已经有一批人口吐疯言,他正是其中之一。
“有道理,可天机船想要的变化究竟是什么?”胡桂扬又问道。
“我不知道,它没对我说。”
“它?”
“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太多声音,还有白光……”
“别想了。”胡桂扬无缘无故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我有麻烦吗?”袁茂一惊。
“呵呵,我在想另一件事,如果你说得没错,那神玉……”
头顶突然传来沉重的响声,袁茂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嘘了一声,将耳朵贴在箱板上倾听,过了一会小声道:“好像是在挖土。”
“太好了,我早就憋得慌,再这么下去,我必须狠狠揍你一顿才行?”
“嗯?弄清楚,是你连累我,不是我连累……算了,真是在挖土,沈干元没坚持住。”
等待的时间尤显漫长,当箱板打开的一刹那,袁茂差点喜极而泣,再次忍住,梦里就算了,如果这时候哭出声音来,会被胡桂扬笑话一辈子。
外面是白昼,阳光直射下来,胡桂扬与袁茂急忙以手遮目,好一会才适应过来,抬头看去,他们果然被埋在一座深坑里,上边站着高高矮矮七八人,其中却没有沈干元。
胡桂扬笑道:“这不是闻家庄的各位高人和矮人吗?前些天我刚见过谷中仙,没想到今天就与诸位相遇,真是有缘。”
胡桂扬起身,却见闻家人全都挽起袖子,露出臂上的机匣,于是又慢慢坐下,“有话好说,你们想找谷中仙报仇吗?我能帮忙。”
一名闻家人冷冷地说:“神玉。”
“问江耘,他藏起来了。”
“不在他那里。”
“确定?”
“确定。”
胡桂扬与袁茂互视一眼,三个最明显的嫌疑人居然都没拿神玉,胡桂扬一下子显得更加可疑,连袁茂都有点不信他。
只有胡桂扬自己知道,神玉真的丢了,笑道:“也不在我这里,而且我刚刚得天机船的启示,原来所谓神玉屁用没有,大家争来争去,争的是一件废物,有用的是人……”
一名闻家人扣动机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