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画过一阵,就想看看能不能捡起来。”徐幼微放下笔,用帕子抆了抆手,转头笑盈盈地看住他,抬手摸了摸他面颊,“肯回来啦?”
“嗯。”
“那,”她的大眼睛里欢悲并存,张了张手臂,“要抱。”
孟观潮的心立时柔软得一塌糊涂,笑着把她揽到怀里,手抚着她的颈子。
她深深呼吸,闻着他好闻的气息,轻声说:“想你了。你都不想我。”
他低头吻了吻她额头,“想,怎么能不想。”
她仰脸打量他,“我们走吧,回屋歇息。”
“不急。你乏了?”
她摇头,“你多久没合眼了?”
“没事。”孟观潮转头看一眼残了的画,笑,给她换了一张斗方尺寸的画纸,“来,让我瞧瞧布局、笔法。看能不能指点一二。”
倒不是他自负,是她的手法一看就很生疏,分明不善此道。
徐幼微见他很有闲情的样子,便从善如流。
她在画的猫蝶图,已经习练几遍,都不满意。孟观潮拿到手里看了看。
布局毫无问题,只是笔法不相宜。
孟观潮想到了她的字。如此柔弱的一个人,字赏心悦目之余,一笔一划俱是铁画银钩,遒劲有力。真不像女孩子的字迹。
此刻在作画的手法,又分明是画惯了水墨,手法飘逸洒脱,却少了些轻灵细致。她自然不是不明白这道理,只是还没把手法调整过来。
她的矛盾,在骨子里。
孟观潮就问:“宁老爷子只让你习水墨?”
“嗯。”徐幼微解释道,“我性情瑕疵颇多,习字方面,师父让我临笔触遒劲有力的法帖;作画方面,让我常年习水墨。”
孟观潮释然。
作画亦是为了沉淀心境,有时性情要与画种相辅相成,有时则要相互弥补。
母亲主要指点他工笔画,意在尝试让他性情柔和一些。
“这一幅只当练手。”孟观潮展臂过去,握住她执着画笔的手,一面去蘸颜料一面说,“画猫蝶,笔法胜在轻灵,你这架势,却像是要给谁题字,恨不得力透纸背。”
徐幼微笑出来,“哪有这么夸大其词的。”
孟观潮也笑,比照着她画成的图落笔,“知道怎么运笔,画起来就容易了。”
“嗯。”她懂他的意思,知晓自己不需用力,只要感受他的笔法。但是,这情形,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与她呼吸相闻的人,又是她十足十想念、担心了这几日的男子,没法子全然配合,不知不觉的,执笔的手就会用力。
“是你教我,还是我教你?”孟观潮打趣她。
徐幼微理亏地一笑,颇有些不自在。
孟观潮笑意更浓,亲了亲她面颊,“专心些。”
“好。”徐幼微凝神静气。
等她全然习惯了,孟观潮和她闲聊:“信佛?”
“算不上。佛家、道家的经文,都常看。但是,不会抄写经文、供奉菩萨,不会定期去寺里上香。时节相宜的时候,倒是愿意去寺庙、道观走走。清静之地的氛围、景致,与别处不同。”
“原来如此。”孟观潮一笑,“先前跟我打机锋,我还以为你神叨了。”
笑意到了徐幼微眼中,“只是想与你说说话罢了。”若说家事,他会觉得琐碎;若说门第之间的走动,他兴许会多思多虑。只好说最见他心境而又虚无缥缈的话题。
“我要是不回来,你怎么办?”孟观潮柔声问。
“容易。我还准备了单独盛放书签的锦匣、笔筒,存着几部孤本古籍,一样一样送去,继续跟你传字条就是了。今日你要是不回来,明日起,我就向你请教制艺。”
孟观潮轻笑出声,“真难为你了。”
她轻声说:“只想你明白,我在陪着你。我们都在陪着你。”
他凝了她一眼,“我知道你在,你们都在。”
“我晓得。”如果不是为着亲友,对于太后,他便不是这种处置的方式。
孟观潮解释道:“我脾气差的时候,话都是横着出口,克制不住。与其回来惹得娘和你、林漪不好过,还不如等好一些了再回来。”
“懂。”他有太多需要回顾、消化、安排的事。他需要绝对的清净、冷静。
“理解就好。”
徐幼微想到书签,问道:“喜欢那一套书签么?”
喜欢么?放在案头,片刻得闲便随手取出一枚把玩。
“喜欢。”孟观潮由衷地说,“没想到,你还会做这些。”
“习字作画,起初腕力不足,手也不稳,师父师母就教我做印章、书签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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