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好事儿。”常洛很高兴,但并不急于追究原委,而是掸了掸那张单子,“你让这些人办什么事儿,还不就是一句话。”
“这不废话么。”孟观潮笑斥着, 亲手给常洛斟了一杯茶,“你能记起四年前今日是怎么过的?要是哪一个终日忙于公务,与很多同僚、军兵在一起,又恰好有人写手札的习惯, 总归有些麻烦。既然扯谎,就尽量做圆。”
常洛笑了,“你这滴水不漏的毛病,也够吓人的。”
孟观潮一笑置之,“另外,四年前,有两位太医,曾奉先帝之命,随老五到金陵。一位姓梁,一位姓任。如今梁太医还在太医院,任太医却已赋闲,你查一下后者住处,我得请他们二位喝顿酒。”
“你可拉倒吧。”常洛笑出声来,“太医院的人,哪个不是看到你就腿肚子转筋?你亲自跟他们商量事情,真会吓着他们。听我的,你想怎么着,跟我说,我替你出面,绝对办妥当。”
“也好。”孟观潮笑一笑,与常洛交了底,商议需要着手的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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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幼微更衣之后,先去了太夫人房里。
太夫人笑吟吟的,“还没用饭吧?巧了,我也出去串门,刚回来。一起吃。”
徐幼微笑道:“好啊。”
用饭时,征得婆婆同意之后,她遣了服侍在房里的下人,细细地说了原冲、之澄的事情。这也是孟观潮的意思,毕竟,只原老夫人那边,就需要婆媳两个斟酌着情形应对,且要开始防范着皇室里的人。
太夫人听完,思忖多时,叹息一声:“那两个孩子,也太苦了。”
“可不就是。尤其之澄那几年……我虽然性子绵软,却也不是爱哭的性子,今日却因她掉了几次泪。”
太夫人笑着端详她,“怪不得,进门时就疑心你哭过,还以为观潮惹你生气了。”
“怎么会。您教导的儿子,怎么会为难一个女子。”
太夫人笑吟吟道:“你纵着他罢了。”又道,“接下来,观潮得着实忙几日了。”
“的确。”
这样的一段姻缘,要做的工夫就已不少,更何况,还要不留痕迹地查皇室中人与李之澄之间的渊源。
徐幼微想想就已头大,观潮却一直若无其事。
能力卓绝又彪悍的人就是这点不好,总会让身边的人自惭形秽。
当晚,她回到房里没多久,谨言便来传话:“四老爷今夜要见几个人,让四夫人早些歇下。”
一如既往的雷厉风行。她毫无意外,笑着说知道了。
歇下之后,回顾自己与他的前生,好一番辗转反侧。
之澄到了今时今日,已经煎熬到了随时崩溃的可能,也正因此,才会失去控制,在突然听到一些言语的时候,有最真实的反应。
太后,是在她事前的猜测之中,出乎预料的,是宁王。
她竭力回想着,太后险些被观潮掐死的事情前后,宁王是何情形。
宁王争储之中被先帝责罚过两次之后,便心灰意冷,做了个安于享乐的闲散王爷。
皇帝登基之后,宁王成为道教的俗家弟子,没多久,便醉心于修道炼丹,逐步成为皇室中最没存在感的人。
只有在遵循着礼数进宫请安,又恰好被哪个官员、命妇遇见的时候,才会引起几句私底下的感慨:要不是遇见,都已忘了皇室中还有他一席之地;皇家子嗣,怎么就不谋个官职、做些生意,哪里有真正长生不老的人;幸好,还没疯魔到浑忘了规矩的地步。
干元九年,宁王请旨,要到山中道观修行。
皇帝自然没有不准的道理。
宁王就此彻底离开帝京的锦绣堆,渐渐地,人们淡忘了那个人。
再往后……没有了。
不论是前世经历之中,还是身死后的观望,都没再得到关于他的消息,看到过与他相关的情境。
徐幼微沮丧地抱头。
这样的重生,也太失败了些。至关重要的事情,总是只知道结果,却不知道由来。
可也真是没法子的事。当做梦境、实为观潮生平的一幕幕,他已是只论当下、不提过往的做派,除了他病故之后的一些人与事,她魂魄只在一些时日追随他——无法得到于眼前事有助益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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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谧的夜,宽大的床,带着馨香的锦被。
一切,都是那么怡人。
原冲拥着之澄,时不时吻一吻她眉心。念及一事,他的手隔着衣衫落在她腹部,“该有多疼、多凶险?有没有落下病根儿?”
“有。”李之澄轻声道,“没好好儿坐月子,落下不少病痛;没好好儿养伤,又落下不少病痛。我这一生,只能有南哥儿一个孩子。无药可医。你……”
原冲凑过去,予以轻柔辗转的一吻,“如此,我们倒是真的般配了。”
他的旧伤,平日里什么事都没有,可只要发作、迸裂,便是命悬一线。是因此,先帝末年起,每逢战事,双亲就不准他再请命出征,说你已经建功立业,沙场之上,只要有观潮运筹帷幄,就不会有非你不可的战事。等到真正将养好了,旧伤不会再复发,我们绝不会拦你。
他不听,但是没用,先帝、观潮也记挂着他的伤势,说辞竟与双亲大同小异。
“你真的想好了?”李之澄道,“若是按照观潮所说,局面便是没得转圜。没有确保万无一失的事,你想过至亲没有?”
原冲笑了笑,“他们不会让你失望,更不会怠慢你。万一反对,那么,我就找个由头,让他们开祠堂,把我逐出家门。我是长辈的子嗣,却也是你的夫君、南哥儿的父亲。我要尽孝,可也要看顾妻儿。”
李之澄沉默下去。
原冲握住她的手,“什么都不要想。日后,有我。”
她点头。
他让她枕着自己的手臂,“之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