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静书却因为砒/霜那一句生出彻骨的恐惧,心知已经别无选择,只得破釜沉舟,“太傅大人,刚才妾身已经向尊夫人赔罪,她并没怪罪。您应该比谁都清楚,尊夫人心善……”
孟观潮却抬手,对她晃一晃食指,语气冷酷:“不要提内人,你不配。”
权静书察觉到他周身气息骤然转冷,心头惊骇,再不敢言语。
孟观潮缓声道:“用裙带关系背离友人,是为不义;
“因背离友人连累双亲,是为不孝;
“巧言令色,生妄念,是为蠢;
“自作聪明,要耍手段,是为心脏。
“不义、不孝、龌龊、愚蠢之辈,枉为人。”
他含带着嫌恶的冰寒视线,不大情愿地在她脸上停留几息的工夫,“自作了断。否则,我遣人处置。”
语毕,阔步去往书房,吩咐护卫:“该撵的撵,该送到刑部的交给衙役。”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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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到九月下旬,秋围时表现可圈可点的几名勋贵子弟,进到金吾卫或锦衣卫当差。
刑部那边,从速处理了权家帆的案子,数罪并罚,又因明知故犯,建议秋后问斩。
在朝堂上议论此事的时候,数名朝臣出列,为权家帆求情。不是权家帆人缘儿好,是因遇到这种事的时候,必须得这么办:今日他人落难,你不闻不问,来日你遭殃了,别人也会漠视你的死活。最重要的是,官至三品的重臣,之于江山社稷,真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众人长篇大论地求情之后,俱是眼巴巴地望着太傅,是心知那位爷不说话的话,龙椅上的那位小爷不定要跟他们磨叽到什么时候。
有人腹诽:太傅要是先帝的儿子就好了。
有人犯愁:皇上九岁了,还是把太傅当亲爹似的言听计从,这可怎么好哦。
到末了,孟观潮与原冲亦出列讲情,建议流放权家帆及家眷三千里。
皇帝见太傅发话了,立时拍板定案。
而就在当日,权静书悬梁自尽了。
徐幼微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正坐在寝室外间临窗的大炕上做针线,孟观潮则伏案处理公文信函。
听李嬷嬷转述了谨言刚得到的消息,她心头一惊,险些扎到手。
孟观潮则是连眼睑也不抬,“知道了。”
李嬷嬷给夫妻两个续茶之后,悄然退下。
“怎么就自尽了?”徐幼微看着他。
“不该死?”孟观潮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徐幼微无法告诉他因由,只得含糊其辞:“我原本想着,她还有些用处……”
“膈应你还是膈应我的用处?”
“……”能力卓绝如他,有些关乎前世的事之于她,得来全不费工夫,譬如林漪的事;而有些事之于她,则是怎么做都是白费力气,譬如眼前权静书的事。
这就像是她想钓鱼,他直接把鱼竿折断了。
“就……再怎么着,也只是看中了你,不至于死吧?她不是寻短见的性子,你敲打她了?”她小心翼翼地问。
孟观潮没好气,“央着双亲来孟府说项的闺秀,自来不少。死的只有她。”她是对这种事一点儿都不在乎么?是太信任他,还是根本不信任?
徐幼微见他神色不悦,忙道:“我只是太意外了。”
“有什么可意外的?”孟观潮丢下手里的笔,睨着她,“之前我就不明白,你见那玩意儿干嘛?闷得慌?带逐风跑两圈儿不行?”
敢情是早就对她的态度心生不快了。徐幼微无法,弱弱地找辙:“内院、外院理事的章程,自是不同……”
“她都要来你夫家分一杯羹了,你还要讲什么章程?”孟观潮愈发地没好气了,“先前是谁问我纳妾与否来着?我怎么说来着?怎么事到临头,只对权夫人干脆利落,对待权静书,却这般的拖泥带水?这都不是妇人之仁了,根本是小家子气。我的女人,何须对任何人纡尊降贵?”
末一句,足能让任何女子心生暖意,可小家子气那句,却让她面上有些挂不住了。
她小家子气?她只是想避免他今生再心寒动怒罢了。
只是,有苦难言。她在心里叹一口气,回避与他争执的情形发生,下地后恭恭敬敬地道:“我记下了,日后不会了。四老爷若是没别的吩咐,我就去洗漱了。”
孟观潮嘴角一抽,瞪了她一眼。
徐幼微权当没察觉,欠一欠身,去了盥洗室。
孟观潮揉着眉骨,翻来覆去地想,没觉得自己对权静书的敲打有错,也没觉得刚才的言语有错。
说到底,不就是她不够在乎他么?
她喜欢他,是怎样的?
而他喜欢他,又是怎样的?
她是他半条命。
而他之于她,定是到不了那地步的。
到不了就到不了吧。
总不能因着今日的好,就忘了担心她死活看不上自己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