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耍赖吧?”皇帝大眼睛忽闪一下,开心地笑着,“为了不让我吃糖,这一阵你闹出多少幺蛾子啦?”
皇帝倒是没冤枉他,这一阵,有机会便用功课约束着皇帝,要求总是少吃糖,不乏逼吝得皇帝欲哭无泪的时候。孟观潮哈哈地笑出来,“成不成?”
“成啊。”皇帝自顾自猴到他背上,“为了见四婶婶和太夫人,我豁出去了。”又抱怨,“真是的,怎么能总嫌我胖,又不是拎不动我。”
孟观潮笑意更浓,手臂绕到身后,揽过皇帝,继而将人抱回到南书房里间,“看折子。”
“好!”
午间,孟观潮邀请徐如山到就近的酒楼用饭。遣了随行的下人,他将家中的情形委婉地告知岳父,提醒道:“老大的事情,您别管,避着一些。对他,我另有安排。”
徐如山却是满目震惊地看着女婿,“怎么会是这个情形?你的意思是——”
孟观潮只得掰开了揉碎了跟他说:“百善孝为先、家和万事兴,都是至理名言,饶是我这情形的人都承认。
“如今的孟府,顶门立户的是老大和我,在外面,心里再不情愿,也要处处维护孟府的名声。
“先父不在了,我反倒要让他们活着,只用钝刀子磨着他们。不能治家,何以治天下?
“我惩戒文晖之后,却没追究老大教子无方。您该知道,弹劾他的不少,而我全找由头驳了,让人认为我护着长兄。这是做给外人看的门面功夫。
“在家里闹翻了天,也只有少数人知道。外人便是得到消息,拿来做文章,可只要我们齐齐否认,落到寻常人眼里,那些人也只是捕风捉影。
“只是,长期在家中防贼似的过日子,真累,我总得为家母、幼微和林漪考虑。
“是以,我要将那三个一个一个移出去。”
徐如山听了,嘴角翕翕,眼神格外复杂,“你们竟是这样的……亏我还一直以为……”
女儿嫁的门第,竟是这样凶险。而他作为父亲,竟只看到了表象,不曾深究。实在是……
亏他一直以为,大老爷一度在官场上自高处跌落,是为了避免家族烈火烹油,为四弟做出牺牲。却原来……他们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仇人。
孟观潮看着岳父,笑得有些无奈。岳父这个人,做官而言,没得挑剔,却有着官场中人不该有的单纯善良,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委实算得一桩奇事。
徐如山终于缓过神来,思忖之后,正色道:“你放心,这些事,除了幼微,我不会与任何人谈起。眼下,我能不能帮你什么?”
“管束好徐府的人。唯有此事,您得费心。”孟观潮道出目的,“倒是不急。我先把老大肚子里那点儿墨水榨干了,再让他往陷阱里跳。我只是担心,他们利用徐家防范着我,你们要是跟他牵扯不清,比后院儿着火还枣手。”
徐如山敛目思索,郑重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办。”看向孟观潮的目光,不是岳父看女婿,而是官员看太傅:物尽其用之后才动手,格局、狠辣兼具,让他钦佩,也让他有些胆寒。
孟观潮叮嘱道:“若是有实在不安分的,知会我和原老五就行。”
徐如山苦笑,“免了吧,什么事到了你们手里,我就担心会出人命。”
“可您要是由着家里那些人乱来,迟早要遭小人算计。”孟观潮缓声提醒,“靖王在或不在,徐家的隐忧都没摒除。要一个好时机出现,我才能把你们完全摘出来。”
徐如山面色越来越凝重,沉思良久,改了想法:“你借给我个人吧,帮我清理清理家中的仆人。”
自此起,他也要过在家里防贼的日子了,可这种事,他真不在行,只能现学现卖。
“好说。回头我派俩放在外面的管事过去,您只管长期用着。人手不够了,打个招呼就行。”
“如此,再好不过。”
饭后,往外走的时候,翁婿两个提及林漪的事。
徐如山很是不解:“无端端的,就认了个女儿。你说你到底是忙晕了还是太闲了?”
孟观潮哈哈一乐,“投缘。”幼微想给孩子寻个最稳妥的去处,可是怎么样的人,都不能让他放心,这事儿,连原冲都帮不了他。如此,她便要长久地不得心安,那就不如自己认下。怎么样的孩子,还不是一样带着。再说了,林漪可比宫里那小胖孩儿乖多了。
他回到宫里,如常度过整个下午,傍晚回府。
常洛追过来,坐骑后,数名锦衣卫护送着一辆马车,缓缓走进孟府,“您要找的人,总算是找来了。”
孟观潮算了算时间,“找了三个多月?在哪儿猫着了?”
常洛失笑,“金陵。不是说大隐隐于市么?她可真差点儿把兄弟们累死。”
孟观潮取出一张大额银票,“拿着,让兄弟们买酒喝。”
常洛伸手接过,“孟府家底太厚,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再说了,初十还得过来捧场送贺礼。”
孟观潮哈哈一乐。
“人送到了,我撤了。”常洛笑着拱一拱手,携手下离开。
片刻后,一名身着荆钗布裙、眉宇透着清冷的女子下了马车,款步走到孟观潮近前,深深行礼,“李之澄拜见太傅。”
孟观潮看着她,目光微凝,“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女子撑不住,唇角牵出一抹微笑。
“七、八年没见了吧?你可真行。”孟观潮偏一偏头,“给你找了个徒弟,去看看?”
女子不自觉地随意了几分,笑着颔首,“好。”又问,“是不是尊夫人?”
“嗯。”
“荣幸之至。”
孟观潮问:“回来了,就别走了吧?”
“不敢走了。”李之澄微笑,“太傅让锦衣卫遍天下地找我的阵仗,这辈子也不想有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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