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应该是喜爱那阮氏的,否则不会处心积虑为她谋划。
但从魏老太爷这样一个理智,感情早在数十年的战场中千锤百炼变得坚硬无比之人的眼中,外孙这么做应该不过是他性情所致,他对女人并不太热衷,所以一个正妻足已,况且这还是个扶得起来的正妻,这和外孙对待军政之事的态度根本就是一致,他不会允许任何人企图通过后宫来影响朝政。
事实上,魏老太爷也是认同这一点的。
他们魏家便从来都没有什么妾侍。
是以后宅便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魏老夫人是先帝赐婚给他的,是京中一小文官之女。
无甚家世,也无西北儿女的豁达英爽,但胜在温柔娴静,清秀斯文。
他年轻时也谈不上有多喜欢,但他性子强势,而魏老夫人在他面前一向温柔和顺,是以两人一向和睦,这么多年更没出过什么乱子,他还是很满意的。
他万万没想到现在临老还能闹出这么大的事来。
不过自己夫人,还有那些什么老仆下属也就罢了,只有一番雷霆手段就能处理了。
现在最让他心情沉重的是自己的嫡长孙,他就在京城,竟能让事态发展到这种地步......
以前他觉得他沉稳孝顺,重情重义,行事也素无差错,却没想到还是看走了眼。
魏家未来的家主,是要领兵作战的,以后可能要面对无数的变端,光这些是绝对不够的,更重要的是要有强烈的危机意识,有敏锐的政治嗅觉,有一颗坚硬的心,有强硬的手腕和雷霆的手段。
这些,这个孙子都不够。
魏老太爷在殿外铁青着脸。
而大殿里面魏老夫人却是已经被气得快要叫太医,一旁的大宫女司薇看她这模样,还真怕她被气个好歹来,上前就给她抚胸,扶了她坐下来。
大殿内有短暂的寂静。
是刺耳的弦音崩断之后的那种寂静。
这时坐在右边上首位,一直未出过声的嘉宁大长公主突地一声笑了出来。
她没去理会气得差点厥过去的魏老夫人,只是看向瘫在地上的祝嬷嬷,似笑非笑道:“这位嬷嬷,你还觉得委屈?觉得郡主她怪你是忘恩负义,是对大皇子殿下不慈?”
“那这位嬷嬷,本宫倒是想问你,若郡主是本宫的女儿,嫁给了尚未恢复身份的陛下,嬷嬷你,还敢自作主张,不顾她必然会难产的风险,往她的膳食和安胎药中加料吗?”
祝嬷嬷一呆。
脸色愈加白了白,她张口想说什么,却一句话都吐不出来。
她很想说她问心无愧,她是为了大皇子。
可是对上大长公主那看似温煦,实则满是讥诮的笑容,她真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她很清楚。
她不会,更不敢。
若那阮氏是大长公主的女儿,她当然不敢那么做。
不仅是祝嬷嬷,就连一旁气得直喘气的魏老夫人那气都不喘了。
大长公主扫了一眼她们的反应,轻笑了一声,慢慢拨了拨手上的茶,笑道:“你不会,不仅是你不会,若是你真敢做了,想来老夫人也不敢这般理直气壮的在本宫面前这般质问明禾,往她头上堆砌着各种罪名。”
“你,不过就是仗着自己是先后娘娘的乳母,觉着明禾不过就是个商户女,哪怕陛下是明媒正娶的她,说她是自己的原配嫡妻,你心里也没太将她当一回事罢了,觉着她身体坏了,甚至死了,也不是多紧要的事罢了,是也不是?”
“砰”得一声,她猛地将茶杯搁到了桌上,笑容尽收,冷冷道,“难道陛下的原配嫡妻,陛下已经亲口定下的皇后娘娘,在你们眼里,还比不上本宫的女儿不成?在这里倚老卖老什么呢,在皇后娘娘有孕时下药致她难产,差点一尸两命,还说得这般冠冕堂皇,难不成真当自己还是先后娘娘了不成?!”
她这话说的,魏老夫人一身的血都往头上涌。
什么仗着自己的身份,倚老卖老,大长公主这明里是在斥骂祝嬷嬷,事实上哪句分明是在骂她吧?
她真是活了一辈子老脸也没这样被人这样掀开来踩的。
这大长公主,也当真是太嚣张跋扈了些!
她是大长公主没错,可自己还是皇帝的嫡亲外祖母呢!
可大长公主根本就不理会魏老夫人有什么反应,转头就冲着一旁的宫人道:“来人啊,都把那一堆妖魔鬼怪都带上来,看看这一堆人都作的是什么心,是不是也是为了大皇子殿下好,为了陛下好,才敢在后面挑弄是非,搅到现如今这满城风雨!”
她的话音落下,原先那扇侧门便又被推了开来。
又有几人被推了进来。
正是钟母和祝枝,还有钟家以及祝枝身边的几个下人。
不过这些人的状态却不似祝嬷嬷那般好了,头发凌乱,衣衫褴褛,面上有伤痕,身上也有血迹,看她们被带入时行走时的痛楚神情,怕是这几天没少受刑罚。
“枝儿!”
祝嬷嬷一看到自己孙女的模样,心中就是大恸。
她嚎啕大哭,一手抱住祝枝,一边就给阮觅叩头,语无伦次的求道,“娘娘,郡主娘娘,都是老妇的错,都是老妇的错,您心中有什么怨怒就怪在老妇身上就是了,请您不要迁怒到阿枝身上,求您看在老妇好歹奶过先后娘娘,好歹曾经照顾过娘娘一场的份上,饶了阿枝吧。”
状实凄惨,但凡不知原委的,见此情景,怕是都会觉得阮觅一朝得势,欺凌弱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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