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岑太后是对不起纪太后,但却不算得对不起当今陛下,甚至可以说是有教养扶持之恩了,而真正逼死纪太后的也算不得是岑太后和岑家,所以这就是一笔糊涂账。”
“但对皇家来说是一笔糊涂账,对我,对我二姐来说,却从来都不是。”
“当今陛下是帝王,二皇子殿下将来也是,他有他的事情要做,有他的大局要考虑,不该也不会耽于私仇。以当今素来的行事风格,最喜欢的应该是朝堂的平衡,如果他立二皇子为储,也会希望朝堂继续保持平衡,在他看来,岑家于社稷有功,需打压,却还罪不至死。”
阮觅抿着唇。
许久之前才低声道:“我明白了婆婆。”
纪老夫人“嗯”了一声,伸手握了握她的手,道:“觅觅,我喜欢你,也不希望你受到委屈。你要相信婆婆,即使老婆子将来死了,也还有纪家,还有长公主在,他们也会护着玄凌的。”
长公主,嘉宁长公主,那是纪太后娘娘的长女,当今陛下的长姐。
“好。”
她心中挣扎过,但权衡过,决定了下来,便也不再犹豫,直接道。
她其实可以不必借助纪老夫人就能自己离开。
她一直担心和顾虑的,不过就是玄凌而已。
纪老夫人笑了,也总算是松了口气。
她知道这孩子,只要她决定下的事就不会再徘徊,生活也就有了奔头。
了了这桩事,纪老夫人也有了说笑的心情。
她笑道:“觅觅啊,其实你还是太较真了些,很多事情看开了也没什么,当年纪太后的死是为情势所逼,但凡有一丝可能,她定不愿死,也不愿丢下一双儿女在豺狼虎豹之中,你现在的情况可是比她好了太多。”
“至于二皇子殿下,他不是长得还算合你眼缘吗?喜欢就要了,不喜欢就晾着他,这方面,你得学学嘉宁。而且,就算你要较真,二皇子他虽然有诸多缺点,但也从来没有过其他人,等他真的有了,你不喜欢,不要他也就是了。”
阮觅:......
她刚刚才怀着郑重的心情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这情绪还没转过来呢,纪老夫人的这一番话又让她呆滞住。
嘉宁长公主,择驸马之前据说就有好几个情人,驸马死后,现在还是有好几个情人。
阮觅是个十分敏锐之人。
这几年尤甚。
其实在纪老夫人说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之时,她已经隐约怀疑纪老夫人的真正身份。
再等她那么笃定说能护住玄凌,并且还能承诺纪家和嘉宁长公主亦会护住玄凌之时,就更加肯定了。
这也是她干脆答应纪老夫人的原因。
可现在她听了她这番话,又深刻怀疑自己的判断起来。
天下没几个祖母能鼓励自己孙媳妇给自己的孙子头上种草原吧?
不过她也就是一时被震住。
等她离开纪老夫人的温泉庄子,在马车上再一细思,觉得纪老夫人到底还是赵允煊的长辈,心还是偏在他身上的。
赵允煊那人是她想要就要,不喜欢就能晾着的吗?
他现在就已经是这个样子,若再开了一个头,后面还能由不得她要不要?
嘉宁长公主可以有好几个情人。
那是因为她是公主。
她找个情人试试?
所以她要是信了纪老夫人的话,保准就被带坑里。
她呼了口气。
深觉得活着不易,脑子稍微不清醒些,就得被人卖了。
亲近的人也会。
阮觅这样感慨着,随手就撩开了车窗帘,然后手一顿,定定看着外面看了片刻之后就转头对身边的冬青道,“让郑叔停车,我下去一下”。
外面,那郁郁葱葱的大树下,正站着一个人,长身玉立,赫然竟是梁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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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大哥。”
阮觅让冬青等人留下,自己走到了前面,对梁衡笑道。
梁衡在她下了马车目光就一直在她身上,看她站定在自己面前,笑容虽清浅却嫣然,眸光温柔流彩,肤色仍是白嫩犹如上了一层釉光。
她并没有过的不好。
并没有半点黯然憔悴,还是娇妍鲜嫩的,没有丝毫赵允煊逼迫她的模样。
他心里一层层的苦涩漫了出来。
一如当年他听说阮家给她定了亲事,自己特地去寻她,见到她时的模样。
所以那时他寻她,本来是想跟她说若她不愿意那桩婚事,他可以想法子帮她退了婚事,或者他可以带她走的,可是看到她眸中的光彩,甚至欢喜的模样,那些话就都吞了回去。
现在呢?
他压了压情绪,道:“觅觅,我过几日就要回福州,是想跟你辞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