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站在远处,看着呆若木难,涕泪横流的祢衡,大惑不解。
“孔明,他这是怎么了?”
“在陛下面前,他发现了自己的鄙陋。”诸葛亮轻叹一声,话语中透着说不出的感慨。“殿下,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祢衡辩才无碍,若想以词锋折服他,恐怕要费一番周折,甚至可能自取其辱。陛下避而不战,引其登高,先挫其锐,又在他面前打开另一个世界,一个他不熟悉的世界,正如领兵作战,避实击虚,引敌入彀,自然无往而不胜。”
“打开另一个世界?”刘协茫然四顾:“哪里有不同的世界?”
诸葛亮眉心轻蹙,随即又恢复了平静,耐心的说道:“殿下在此处所见的山水,难道和山下所见的一样吗?”
刘协恍然大悟,一拍额头:“的确有所不同。”
“这里虽然高,却还是山中,却已经与山脚下大有不同。如果登到最高峰,殿下将看到一副什么样的景象?再推而广之,如果能象陛下的大鹰一样翱翔九天,俯瞰大地,这曲折险峻的天险在殿下的眼中,又算得了什么?”
刘协皱起了眉头,眼中充满了向往。他明白了诸葛亮的了意思,也明白了刘辩的意思。
祢衡战意盎然而来,欲作口舌之争。刘辩如果与他唇枪舌剑,争一长短,胜固不易,败更丢脸。论战这种事情,从来没有真正的胜负。可是刘辩引祢衡登山,让在这种让人胆战心惊的场所与祢衡交手,先将祢衡置于不利之地,然后再向他展示高人一等的眼界,胜利自然是水到渠成。
在兵法上。这就叫不战而屈人之兵。上兵伐谋,刘辩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与祢衡正面交锋,他只是向祢衡展示了自己的实力,就让祢衡自己不战而退。
在草丛里刨草籽吃的土鸡怎么和九天之上的雄鹰争雄?你喋喋不休,自以为得计,可是在我的眼里。那不过是无知之人的梦呓罢了,根本不屑得听,更遑论与你争辩。
这是实力的碾压,境界的碾压,根本不是势均力敌的战斗。
刘协忽然感到一种无力感。在刘辩的面前,祢衡固然没有任何反击的机会,他又何尝有反抗的力量?正如诸葛亮所说,他还没有充分领略到山间的风景,而刘辩却已经翱翔在九天之上。双方境界差得太远。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
难怪皇兄一直没有任何反应,原来在他的眼中,我根本不够资格做对手。
诸葛亮将刘协的神情看在眼里,有些失望,却还是不动声色的提醒道:“殿下,不积跬步,无以致千里。山峰虽高,却也是一步步的登上来的。殿下陪伴在陛下身边,朝夕揣摩。就算赶不上陛下的境界,也比普通人高明,将来坐镇一方,藩卫皇室,还是绰绰有余的。”
刘协笑了笑,看了诸葛亮一眼。“孔明。你说得对,孤的确太迟钝了,未能真正领悟陛下的良苦用心。”
……
刘辩留下刘备和两个禁卫郎中守护祢衡,自己下了山。
蒯越等人在山下等候,没看到祢衡的影子。不免有些惊讶。
难道刘辩辩不过祢衡,直接把他推下山,摔死了?
“祢衡看到荆楚的美妙风景,忽然有所领悟,正在山上静思。我们就不等他了,回营商讨战事要紧。”刘辩微笑着说道:“你们的文章写得如何了?”
蒯越尴尬的说道:“陛下,臣等是统兵的将领,文章本非所长,恐怕……”
“哈哈,看来异度也颇为文采不足而自苦。”
“正是如此。”蒯越听出了刘辩的言外之意,立刻紧贴了上来。“陛下,人莫不想富贵当世,留名青史。富贵当世者,乃陛下恩典,臣等自强。唯留名青史却非自己所能掌控,以孝武皇帝之功业,亦不免为司马迁、班固所谤。这作史的权力,可是掌握在书生手中啊。正如乡论能够左右名声一般,月旦评天下闻名,谁敢轻易说个不字?”
“月旦评啊。”刘辩想起了许劭,不禁笑出声来。“对了,你们谁和许家兄弟相熟?朕想见见他们,当初许子将曾经说朕有一劫,快则三五月,慢则一两年,唯有清心自守,亲贤臣,远小人,方能度过此劫。现在两年之期已过,朕好象也没看出有什么劫,不知道是不是朕亲贤臣,远小人的原因。朕很想当面问问他,你能找到他么?”
蒯越听了,心领神会。这是要当面打许劭的脸啊。许劭是汝南人,和袁家走得非常近,当初说这话,很可能是指责刘辩与袁家不睦——四世三公的袁家不是君子,谁是君子——现在情况与许劭所说的不同,袁家日薄西山,刘辩却活得非常自在,岂不是说明许劭说错了——或者换句话说,刘辩亲近的他们就是贤臣,远斥的袁家就是小人?
哈哈,有趣。蒯越笑容满面的说道:“陛下放心,臣这就安排人去请。若许子将(许劭)无颜露面,许文休(许靖)也一定会闻诏即至。”
“那好,争取在许靖到之前,拿下扞关,攻进益州。”
蒯越大吃一惊:“陛下要强攻扞关?”
“为什么不可以?”刘辩泰然自若。“益州虽固,也不是没有被攻破过。在你们看来,扞关固若金汤,那是因为你们还不够强。异度,如果朕有三百个黄忠,你觉得能否攻下扞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