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中门大开,抱病在家的裴茂盛装出迎,一看到刘辩,他先愣了一下,随即喜极而泣。
“陛下英武,大汉之幸,天下之幸。”
刘辩连忙抚起裴茂:“裴卿,几年不见,没想到你老成了这样,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裴茂含泪而笑:“臣老不足惜,看到陛下有如此气度,臣纵是死,也心满意足了。”
“裴卿,天下未定,你忍心弃朕而去吗?”刘辩温言相劝:“裴卿,朕今天来,一是想探病,二是想向裴卿请教,还望裴卿不弃。”
“陛下有问,臣敢不竭诚以献?”裴茂抹抹眼泪,转身相邀:“陛下,请随臣来。”
刘辩随着裴茂进门,眼皮一抬,瞟了一眼藏在门楼背后的裴潜,会心一笑。之所以能在几句话之间就得到了裴茂的认可,就是因为裴潜和他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然后给他出谋划策。知父莫若子,裴茂虽然不喜欢裴潜,裴潜对裴茂的心思却了解得一清二楚。有裴潜这个“内奸”从中指点,搞定裴茂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到了堂上,寒喧过后,刘辩说出了他的担忧。袁绍占据河北,山东尽叛,大汉风雨飘摇。现在虽然竭尽全力,将袁绍挡在荥阳以东,但是双方实力悬殊,朝廷在短时间内很难彻底击败袁绍,恢复一统,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双方对峙已经不可避免。
在这种情况下,并州的稳定就非常重要。一旦并州有失,袁绍就可以由并州南下。包围洛阳,并进而攻击关中。进一步挤压朝廷的生存空间。
可是,要稳定并州并不容易。一来并州有大量的匈奴人。匈奴人的王庭已经深入到美稷一带,马蹄随时可能深入河东。二来并州人口不多,土地兼并的情况却非常严重,经济上难以自立。现在又要将一部分黄巾降众安排在并州,冲突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裴茂听了刘辩的担心,理解的连连点头:“陛下所言甚是,并州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不可有失。秦灭六国,高祖击楚。都是派重兵入并州,逾太行,直捣冀州。而山东若想西行,也必然图谋并州,渡河而入关。如今山东尽反,陛下着意并州,乃是明智之举。若袁绍坐拥幽并养马之地,勾结鲜卑、乌桓、匈奴,非天下之福。”
“那裴卿以为。当如何才能守住并州?”
“欲守并州,当守雁门。雁门有北岳,左控代郡、真定,右控五原、朔方。南可遮护太原。雁门安,北疆可定。”
“那朕便将这个重任托付裴卿,任裴卿为雁门太守。行使匈奴中郎将,如何?”
裴茂躬身领命。
“裴卿为国尽忠。朕甚是感激。裴卿文武全才,想必子弟中也是人才济济。不知能否推荐几个来辅佐朕?”
裴茂有些犹豫:“陛下,臣子裴潜,小有才气,可惜品行不端,只怕……”
“无妨,朕身边多有年青俊杰,让令郎与他们相处,与朕做伴,也许会有裨益。”
裴茂没有再说,答应了。
……
送走了刘辩,裴茂回到后室,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着步。裴潜走了进来,拱拱手,站在一旁。裴茂瞥了他一眼,沉声道:“静极思动,终于想做事了?”
裴潜拱手道:“天下大乱,正是英雄豪杰大显身手的好机会,父亲怎么能闲居家中,坐观成败。”
“我是说你。”裴茂坐了下来,“你看好天子?”
裴潜眉梢轻挑:“父亲不也是看好他么?”
裴茂叹了一口气:“是的,出门之前,只是因为天子微服亲临,我避无可避。现在么,我也看好他。没想到,不到半年的时间,他居然有这般变化。我真不知道是不是大汉火德不衰,天意使然。”
“天意难知,人心可测。荀氏去而复返,想必是袁绍难孚重望,荀氏不得不预留退路。卫氏想趁势复起,再兴前朝辉煌,我们裴氏为什么不能抓住机会,一展鸿图?”
裴茂微微颌首:“我也正是如此想。卫氏也好,我裴氏也罢,即使经学再好,也很难被山东人接受。儒门宏大,子夏一脉功高最,却一直被视为异端,反让齐鲁成了儒门圣地,真是让人心寒啊。天子借重山西,也许就是我们翻身的机会,若不紧紧抓住,将来岂不后悔?”
“父亲鞭辟入理,非儿子能及。”
“你是不肯静下来心揣摩大道,只是着意于权谋诡计。”裴茂瞪了裴潜一眼:“道为本,术为末,不可本末倒置。到陛下身边之后,当谨言慎行,学大智慧,不可卖弄小聪明,听见了吗?”
“儿子铭记在心,不敢有忘。”
裴茂怒道:“呸,你哪次不是这么说,出门就忘。”
裴潜翻了翻眼睛,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