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今日怎么这么好说话,处处都向着李络?平日里,她不是对李络非欺即压,还把朱嫣这个小侄女儿看的严严实实的么?
莫非,是有什么诡计?
裕贵妃心底有些忐忑,怕又着了这位老对手的道儿,赶紧撇开了目光,道:“成吧!年轻人的事儿,妹妹我也管不着。妹妹我不过是觉得如今的闺房姑娘竟如此大胆,有些惊讶罢了。也不知呀,这满京城的,日后还有哪个男子敢娶她?”
她这话说的倒是实话。
百官群臣都躲在帷帐里竖着耳朵偷听呢,现在大伙儿都知道朱家的二姑娘和五殿下关系匪浅了,这样一来,哪个男儿还敢上门提亲?但凡是门第高一点的,都会对她避而远之了。最终,她就只能低嫁了。
想到此处,裕贵妃还有点幸灾乐祸。看朱家的姑娘倒霉,她还是甚为乐意的。先前父亲给她所生的李固说了朱家的四姑娘做侧室,她还不大高兴。后来父亲说,那朱家的四姑娘进了她手里,便是任她这个婆母搓扁捏圆,她这才起了兴致,高高兴兴地去给儿子说亲。
此时此刻,朱嫣倒霉,裕贵妃自是高兴无比。
“贵妃娘娘,请慎言。”
就在此时,裕贵妃听见了一道冷锐的嗓音。这声音里有寒意,让贵妃觉得背上一冷,有些不自在。她不由朝发话的人望去,却见得李络正冷冰冰地瞧着她,目如覆着一层寒霜。
一旦触及他的目光,裕贵妃便有些胆战心惊,心底懊恼不已。
这小子是怎么回事?先前她暗指他是谋害秦元君之人时,他全然不急,通盘收下,直如半点不在乎这些外人之言;可如今换做是朱嫣被说上一两句,他立刻翻了脸了!这可真是奇怪!
“贵妃,这些话你就不必说了。”就在此时,皇帝忽而沉沉开口,面颊被火光映得熊熊发亮,“络儿已定下了亲事,只不过前些时日前朝太忙,忘记说与你们这些个闲人了。”
在下首的李络也平淡道:“正是如此。我与嫣儿乃是未婚夫妻,二人说说话,也未有不可。她不曾有过逾越之举,声名亦是清清白白的,还请贵妃娘娘慎言。”
裕贵妃愣了下,还有些不信,再度问道:“陛下,您说,五殿下…和朱家丫头定亲了?”
“是。”皇帝挥了挥袖子,道,“络儿与朱家的丫头早两月便定了亲了。他们二人未婚夫妻,行从亲密些,也不算什么逾越的大事,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什么?”裕贵妃吃惊不已,咬了咬唇瓣,颇有些不可思议。待她理清了皇帝的意思,顿觉得脸上青青红红,颇为尴尬。
什么呀!
原来李络和朱嫣早就订了婚,难怪这丫头敢理直气壮地说出“共乘一骑”这等不知羞耻的话来。瞧皇后今日处处维护李络的样子,只怕她也是早就知悉了此事,独独自己蒙在鼓中罢了!
想到此处,裕贵妃瞥一眼皇后,果真见得皇后一脸淡然,并无意外之色。
裕贵妃撇完皇后,在心底暗暗道:怕不是皇后为了拉拢李络,主动做的媒,将自己的侄女儿说给了李络做老婆。
这偌大的宫中,也唯有皇后会这么薄情冷淡,连亲侄女儿都拿来做棋子了!
“嘁……”贵妃一咬丰润唇瓣,低声道,“真不知道,这婚事是谁眼巴巴做的媒!”
皇帝瞥了贵妃一眼,淡淡道:“是朕做的媒,怎么?”
贵妃愣了下,连忙闭了嘴低头。
第74章 箭指
贵妃闭嘴后, 篝火四周便再无人言。夜色沉沉,厚云高掩, 星河也黯淡无光。不知何处的秋虫魆魆叫唤着, 恰成了萧萧夜风里唯一的寂响。
不知过了多久,那验尸的嬷嬷终于来回话了。
“陛下, 奴婢几个已查验过秦小姐通身上下。”几个老嬷嬷恭恭敬敬地跪在了下头。
“可有什么异常的?”皇帝问。
几个老嬷嬷彼此对视一眼, 为首的嬷嬷端上一锦盘,道,“回陛下的话, 除却遗信之外,秦小姐还在衣领之内缝入了此物。”
“衣领之内?”皇帝有惑色, “这没事儿做, 往衣领之内缝东西藏起来干什么?”他接过老嬷嬷呈上之物, 却发现那是一条冠带,上缀一颗细小金珠, 雕工细致, 极为难得。皇帝暗觉此物眼熟, 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只皱着眉反复翻看着。
一旁的裕贵妃瞥见此物,面色陡然突变,半句不敢多言。
她的心咚咚跳起来,眸光死死落下,在心底道:怎么回事?
陛下手中的这条冠带,乃是她的长子李固之物。李固性好奢侈, 喜金玉之物;偌大皇宫之中,也独有李固会将这等华贵之物饰在冠带这般微末之处。如大皇子李淳那样爱名声的,从来都不会选择这等饰物。
为什么死去的秦元君身上,会缝藏着固儿的东西?
“朕想起来了……”这头裕贵妃正在心惊肉跳地担心着,那头的皇帝已隐约唤起了回忆,“这似乎是固儿的东西。秦家的小姐,怎么会将固儿的冠带缝在自己身上?”说罢了,皇帝的面色一凝,瞥向裕贵妃的目光有些冰冷了。
原本正惑然含恨的副都御使闻言,眼前一亮,脑中如有一根线,迅速将所有的事儿串联了起来。他当即膝行向陛下,哽咽道:“陛下!您还不明白吗?玷污小女、谋害五殿下的元凶,正是二殿下李固!是二殿下玷污了元君,元君不敢得罪于人,便将这条冠带藏在身上,作为证据!二殿下担心事情败露,便想杀死元君以灭口,又能嫁祸于五殿下,这实乃一石二鸟之计,太过高明!”
——二殿下担心事情败露,便想杀死元君以灭口,又能嫁祸于五殿下,这实乃一石二鸟之计!
裕贵妃听着这番话,肝胆欲裂。
“副都御使,你…你!”她咬咬牙,有心反驳,可心中却颇为心虚。
李固确实是那等于女色上毫无规章的男子,瞧上了漂亮的姑娘,便定要搞到手上。他若当真与这秦家的丫头有过来往,这也并非不可能。就连裕贵妃这个做母亲的,也没法确认这事儿到底是真是假。
可就算李固与这秦家的丫头有过来往,他又何至于会用杀害秦家丫头的事情来嫁祸于李络?固儿从来都是直来直去的,又岂会做这等麻烦之事!
裕贵妃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她忿忿不平道:“陛下,单单凭一条冠带,怎么能说是固儿犯的事呢?要说于太子之位上有争,岐阳宫的皇后娘娘,难道不是嫌疑最大的那个吗?”顿了顿,贵妃信誓旦旦道,“没错,一定如此!皇后娘娘定然是想借机除掉李络,好为大殿下腾出位置来!”
她这番话说的尖锐铿锵,但皇帝只是冷淡地瞥了她一眼,道:“贵妃,皇后可是亲举络儿为太子之人。她若要害络儿,何必与朕提议让络儿做太子?这岂非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贵妃愣了愣。
电光石火间,她想起了今日皇后的诸多作为——皇后主动举荐李络做太子,而自己却为了固儿做太子而出言相争;李络被指为杀死秦元君之人时,皇后多番出言相助李络,而自己则对着李络落井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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