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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一日日地冷起来,朱嫣搬进延康宫后,便更能察觉到秋意的萧瑟。这里所居的人少,且都上了年纪,这种冷意便愈发了。
家中得知她迁入了延康宫,便差人封了点银子进宫,好叫她多多打点延康宫人,活的顺遂些。母亲也来了信,信中潦潦写了几句她皇后姑母的事,又叫她不必多心,只好好侍奉太后便是。等着年关一过,家中便会接她出宫。
如今已是深秋,离新年不过三两月的时间。再熬一熬,她便能自皇后姑母眼皮子底下逃开了。
只是,若出了宫,恐怕以后便不会再见到李络了。她在深闺之中,李络却在前朝。虽同在京城,却远如天涯海角。
朱嫣坐在东栏的美人靠上,瞧见树梢金黄的落叶飘转着落入池塘之中,于水面上小舟似的打转,竟觉得身上一阵清寒遍生。
“朱家丫头,你在这呢!”
她忽得听见了太后的嗓音。她转身一瞧,见得老太后与静太妃正领着几个老嬷嬷穿过转廊来,静太妃捻着手串,显然是刚念经出来。
“给太后娘娘、太妃娘娘请安。”朱嫣忙起身行礼。
“起来吧。”太后虚扶个手,道,“秋猎在即,皇帝差了人过来,问咱们延康宫里可有要随驾一道去草场的。你这丫头若是想去,哀家便把你的名字报上去。”
朱嫣蹙眉道:“嫣儿但凭太后娘娘做主。”
静太妃吃吃笑起来:“哎呀,问你想不想去,你自个儿说便是了!反正咱们太后老姐姐是断断不会去秋猎草场的。但凡有你姑母露脸的地儿,太后娘娘都嫌耳朵不清静呢!”
老太后白一眼静太妃,道:“妹妹是在说什么话呢?这和皇后又有什么干系。哀家不过是觉得,咱几个念佛的,没法子白白看着一群大老爷们儿杀生,那可是败坏功德的事情,这才打算留在延康宫里念念佛呢。”
静太妃瘦瘦的肩一晃,眼皮掀起,装模作样道:“多捐几座金身佛便能解决的事儿,太后娘娘怎么这么计较!想来呀,还是因着几位皇孙还不曾开枝散叶,太后在草场那头见了人,心底就不爽利呢。”说罢了,静太妃得意地抚一下鬓角。
老太后见她得意,心底不免有些光火。
静太妃的儿子是封地在边域的陈王,陈王虽在治上没什么功过,但子嗣却旺顺的不得了,如今静太妃的曾孙都三四岁了。她一直得意于此事,平日里没少在延康宫里得意洋洋地炫耀,折腾的老太后眼红不已。
谁还没几个孙子了?她的孙子迟早也会生一大群大胖小子,得意什么呢!陈王笨头笨脑如个冬瓜似的,生的孩子能聪明到哪里去?静太妃也好意思说出来现眼!
“朱家丫头,咱们这延康宫无趣,哀家觉得你还是去草场上玩玩,骑骑马。”老太后哼了一声,对朱嫣颐指道,“络儿也会去,你没事的时候,可与他请教请教读书之道。你们年轻姑娘呀,就该多出去走动走动,不要如咱们老尼子似得缩起来,可听明白了?”
朱嫣听闻,连忙道:“嫣儿在延康宫伺候太后娘娘,既然太后娘娘不去,嫣儿便断断没有自作主张、擅自前往的道理。”
老太后挑眉,道:“你想好了?不去?曹家姐妹双姝,宛宁的徐氏小姐,可都是要去的。”
朱嫣表情一愣。
“还有江州的方氏名媛姐妹也入京了。对了,辽王的表姐也是要去的吧?个个都是一顶一的美人。还有定给二殿下的罗凝霜呀,她有好几个堂姐妹,一个塞一个的漂亮……”老太后老神在在地说道。
朱嫣的眉头跳了跳,她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嫣儿,确实是有些向往草场风光……”
第65章 亲眷
京外西郊有一片草场, 偌大浩荡,紧连湖泊丘原;每至秋日, 便水草丰茂、苜蓿生香。自先帝在位时, 便有帝王携要官宗室前来此处行猎的传统。
朱嫣虽会骑马,但于射箭之事上其实不大精通。从前也随父亲去过几回西郊草场, 但彼时年纪尚小, 不过是在母亲身旁坐着打打瞌睡,连打猎的魁首生的什么模样都不去看。
仔细一算,上回来西郊草场, 竟还是三四年前的事情。
朱嫣随着司局的人到草场上,便一下子回忆起了多年前来此处时的景象——草场总是一片丰沛的绿;秋日里天高朗阔, 云稀露淡, 偶有几只大雁掠过天穹。此外, 她便只记得桌案上有绘着梅花的白瓷小盏,里头会盛芙蓉糕、糖酥酪或是豆沙如意酥, 甜的人唇齿发腻。
因延康宫的主子不来, 她又不再记名于岐阳宫皇后手下;因此, 人到了西郊草场, 便只得算作朱家的家眷,与朱氏的族人坐在一片席位上。
这样的安排,虽然不如从前居在福昌殿下身旁一般风光无限、众人瞩目,但想到与家人久别未见,能在西郊草场上小说几句,她便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朱二小姐, 这边请。几位夫人正在候着您呢。”
引路的侍卫躬身一指,请朱嫣循一道小径向前走去。她眯了眯眼,朝着草场上放眼望去。青山缀在天际,蒙着一点蓝灰色的秋雾;小腿那般高的深绿秋草铺在天穹下,一眼望去,犹如一张精心裁剪的碧绿绒毯。
“请问,陛下与几位殿下如今身在何处呢?”她问道。
“陛下应当在御帐中,正与几位殿下饮酒呢。”侍卫笑答。
朱嫣抿了下唇,低声问道:“敢问这次骑射比赛,有哪几位殿下会上场?”
“陛下、大殿下与二殿下都会去。”侍卫思索起来,“福昌殿下与四殿下也要一道去。这二位殿下虽说是公主,却也有射箭的好功夫。”
“……也是。”她笑了笑。福昌殿下的马上功夫如何,她自然是清楚的。但她如今对福昌殿下的一举一动已是不大关心了,只想听另一个名字,“五殿下竟不参加比赛吗?”
“是呀。朱二小姐有所不知,五殿下先前一直病着,从不曾碰这些骑马射箭之类的事,如今身子虽康健了,但陛下怕有个三五一二的,因此请五殿下不必勉强。”侍卫答。
“这样啊。”她知道了,心底略有失落。
若是不参与射猎,恐怕这场比赛,便成了大殿下与二殿下的竞争之地吧。这对李络来说,可真是太吃亏了!
“对了,你知不知道徐氏的小姐,和静太妃娘家的曹氏姐妹在哪儿?”朱嫣想起了正事,又问这小侍卫。
——要不是听闻太后太妃想给李络拉红线的几家姑娘要来,她才懒得来这个地方呢!
“这…”小侍卫露出困惑的神色,“徐家的小姐…可是宛宁的徐氏?”
“是呀。”
“徐氏一族不曾来呢,列席名单上未有瞧见名字的。”侍卫不好意思地答道,“毕竟宛宁离京城足有半月之距。”
朱嫣愣了下,又追问:“那,那曹家的姐妹呢?”
“曹家的姐妹……”小侍卫像是想起了什么,面颊一红,咳了咳道,“您说的是曹家阁老的两位千金吧?小的听闻,似乎是在今年双双许了京外的人家,恐怕如今正在家中备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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