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稀奇了,三妹妹今日怎么歇得这般早?”
席瑾茹手中抱着一个精致的雕花匣子,见席瑾蔓在床榻上,便自己搬了个绣凳坐在床榻边,一举一动皆是端庄娴雅,赏心悦目。
才刚坐下便见席瑾蔓发丝竟还湿着,眉头轻蹙,颇为责怪。
“三妹妹这都多大人了,怎么这般不知爱惜自己。四雪几个丫鬟不懂事便罢了,怎么刘妈妈张妈妈也由得你胡闹,实在该罚。”
轻叹一口气,席瑾茹继续劝道,“妹妹便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二叔二婶着想,妹妹可有想过,若是真被冻着了,叔叔婶婶该有多心疼。”
席瑾茹绵言细语,俨然一个关怀备至的好姐姐模样。
说着放下手中的雕花匣子,拿了巾子亲自动手,要为席瑾蔓绞干头发。
见席瑾茹接近,席瑾蔓下意识往边上一躲,席瑾茹的手扑了个空,吃惊之余一时笑容有些勉强,仿佛受到了打击,我见犹怜。
席瑾蔓不想让席瑾茹碰触,原本想自己拿过巾子绞干头发,差点就将手从被窝中拿了出来,幸亏最后想起自己的手应该还处在养伤期,不能露陷。
气氛有些僵持,席瑾蔓先一步作出反应,朝席瑾茹一笑:“那就有劳大姐姐了。”
席瑾蔓倒是想直接同席瑾茹坦诚说清,不必再相互伪装,大家都可以舒坦些。
可如今若是闹出姐妹不和的事来,任谁都会猜测是自己的不是,不得不再同席瑾茹虚与委蛇。
姑且就当是雇了个免费打杂吧。
这些年席瑾茹这个温柔善良的大姐姐形象实在过于出色,总是包容照顾着弟弟妹妹,反倒是自己常常喜形于色,会闹些小脾气。
若是此时扯破脸说开后,席瑾茹这个姐姐不再理会自己,众人皆会以为是自己不懂事,才会惹恼了一贯好脾气的大姑娘。
毕竟后面的那些事还未发生,席瑾茹如今可以说是如池子里的白莲一般,无一丝污迹。
席瑾蔓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可不能不在乎爹娘,自己代表的是如今肃国公的嫡脉,如何能让外人说爹娘不会教子。
席瑾茹见席瑾蔓让步,虽心里还存着疑虑,不过面上已经神色如常,温柔地为席瑾蔓抆起头发来。
“都是自己姐妹,三妹妹这般客气做什么?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几月不见就生份了?”说到最后,席瑾茹特意注意着席瑾蔓的神情,想要从中看出些什么来。
“大姐姐这么晚来,可是有什么事?”
席瑾蔓不想说这些,便另起了一个话头,也存了让席瑾茹早点说完她要说的事,然后早些走人。
席瑾茹细微敏感,昨夜便觉出这个堂妹似乎在有心疏远自己,如今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咱们姐妹自我昨日回来后还没好好说上话呢,你不来找我,那便只能我来找你了。”
席瑾茹面上依然热情周到,心中则在猜测着是不是中间有什么误会,不然堂妹为何会这般。
所以就是没其他事,只是来说闲话的而已。
没什么心思同席瑾茹纠缠,席瑾蔓便寻起借口来:“姐姐一路辛劳,面色有些差,连皮肤看着都糙了不少,看着不如先前好看。我这儿什么时候都能来,同在一个屋檐下,不急在一时,姐姐还是先回去好好歇几天吧,调养调养再说。”
因着席瑾茹在给自己抆头发的缘故,两人离得极近,席瑾蔓作出细细打量着席瑾茹脸色的样子,更增添几分真实性。
对于女人来说,容貌乃第一重要之事,席瑾茹脸上的笑瞬间有些勉强,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变丑了。
按耐住想要伸手摸一摸自己脸上肌肤的手,席瑾茹再看席瑾蔓,一股嫉妒艳羡感冉冉升起。
几月不见,这个堂妹倒是长开了不少,比先前还是惊艳了。
许是刚刚沐浴过的缘故,清水出芙蓉,洗去了几分浓艳之色,多了几分清妍仙姿,嫣然浅笑,幽韵撩人,宛若神只,柔媚张扬。
未施脂粉便已姿色天成,明艳动人,若再细细打扮一番,那般风情韵致,有哪个男人能抵挡得住。
只可惜这般狐媚子的容貌,给人做妾婆母且嫌颜色过浓,生怕耽搁子孙不务正业,更何况是正妻
又有哪家长辈愿,意自家子孙娶个这种妖孽回来
想到这,席瑾茹这才舒心了不少。
“这才几月未见,三妹妹似乎变化不小。”装作没听出席瑾蔓话里的逐客令,席瑾茹手中动作未断,因着常给娘亲绞干头发,因此这些席瑾茹早已做得熟练,倒让席瑾蔓觉着异常舒服。
若非心中隔应着席瑾茹,换成平时小打小闹,席瑾蔓便是心中生着再大的气,此时也早已气消了。
而席瑾茹则打定了主意,心想着今日非得找出三妹妹对自己究竟有何误会不可。
“一过年便要十六了,再像从前那般不知事自然不行,姐姐觉得对吗?”
席瑾蔓嘴角的笑带着几分轻嘲,前世空长年龄却不长阅历,还是府里出事后才渐渐懂事。
以己推人,这个善解人意的大姐姐,或许早在大伯逝世之后,爹爹成了世子后,同自己的感情便已变质了。
也可能是一年前,与她定亲李家二郎病逝,而与自己结亲的邵家却蒸蒸日上时,那时才开始不同。
席瑾蔓想不出究竟是什么时候起的,因为这个大姐姐装得实在是太好,回忆起曾经的点点滴滴,无不是她体贴照顾自己的画面。
还记得上一世撕破脸时,她便在自己面前哭诉过,说自己的一切原都该是她的。
她说若是大伯没有早逝,她才该是肃国公的嫡女,她才该与邵家结亲,她才该无忧无虑地长大。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所有的一切都要靠小心翼翼地讨好,靠费尽心机的谋划。
然而这世间没有如果,大伯早逝是不争的事实,她虽只是为她自己,为长房争取最大福利,但立场不同,席瑾蔓无法将那个明明憎恶着自己,却仍对自己亲亲热热的人装作不知道一般,继续同她亲如姐妹。
“是啊,一眨眼都十六了。”席瑾茹与席瑾蔓同岁,听到席瑾蔓说起年龄,席瑾茹不由有几分惆怅。
正是花儿一般最美好的年纪,可同龄的玩伴,能有几个还没定亲的
席瑾茹心知自己若是明年还找不着合适的人选嫁出去,那以后再想找个好的,几乎是不可能了。
想到这席瑾茹也没有再说话的心思,手中的头发已经抆得差不多,便收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