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互相沉默着,李素视力好,远远便能看清曹余脸上的尴尬之色,以及那副进退维谷的表情。
李素笑了,曹余脸上那精彩的表情告诉他,今日立这个威看来是没错了。
凡事该有个度,咄咄逼人并不是好事,它会把本来对自己有利的事态徒然转变成劣势,李素很清楚这个道理,此时人也杀了,威也立了,见好便收才是聪明人的选择,也该给曹余一个台阶下了。
于是李素扬声道:“曹刺史,西州官员自司马冯善而始,上下共计十三人合谋欺虐良家女子,构陷上官,更过分的是,他们竟然瞒着曹刺史做了这些丧尽天良的事,多亏曹刺史明察秋毫,一眼看穿这些犯官的阴谋,下官遵照曹刺史吩咐,西州犯官共计十三名,全部斩首伏法,请曹刺史查验。”
人群里又发出一阵惊疑的吸气声,李素这番话说出口,每个人望向曹余的目光又不一样了。
曹余闻言却差点背过气去。
遵照我的吩咐?我会吩咐把自己刺史府里的心腹属官全杀了吗?你当我和你一样疯了?
愤怒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李素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上时,曹余却忽然冷静下来了。
他知道,现在是李素给他台阶下,如果他不接下这个台阶,而选择当着全城百姓的面跟李素翻脸的话,那么,李素接下来会有什么反应只有天知道了,毕竟,这家伙是个疯子啊。
深吸一口气,曹余终于生生忍下了满腔的怒火,努力挤出笑脸,甚至还不忘挺腰负手端起官威,露出“一切皆在本官掌握之中”的样子,缓缓点了点头。
“李别驾所言不虚,西州沉疴已久,官员瞒上欺下,狼狈为奸,欺压良善鱼肉百姓之事本官常有听说,今日伏法的这十三人的恶迹本官早已查清,特意请李别驾调动骑营将士将这些官场败类悉数拿下,事出紧急,为防犯官同党营救,本官决定先斩后奏,明日再向长安上疏请罪,诸位父老不必惊慌,此事与尔等无关,大家自行散去吧。”
广场上的百姓们仍惊疑不定,面面相觑间,发现彼此的目光里都写满了不相信。
人群深处不知哪里传出质疑的嘟嚷声,大意无非是今日你说早对他们横行不法之事有察觉,前两日你领着西州官员和百姓跑到骑营辕门前讨要公道又是什么说法?岂不是自相矛盾么?
嘟嚷只是嘟嚷,没人敢大声说出口,况且百姓们现在也都明白了,这是官场争斗,确实与百姓无关,曹刺史前后言行再矛盾,也轮不到百姓来质疑,活得不耐烦的人才会较真,谁较真谁死。
曹余端着官架子,一派威严不可侵犯的模样,心里却有苦难言。
李素这竖子好算计,杀人杀爽快了,黑锅却毫不犹豫扔给了他,刚才曹余被情势所逼,不得不顺着李素给的台阶走下去,然而下台阶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刚才当着全城百姓的一番话,无疑承认了这件事是他主使,然后呢?
西州出了这么大的事,难道不需要善后?给朝廷的奏疏上怎么说?如何给这些官员罗织一个说得过去且不惹陛下怀疑的罪名?如何打理垮塌了一半的西州军政事务?甚至……如何瞒住那一桩最见不得人的秘密?
太多的问题,太多的后患,曹余只觉得此刻自己脑门上简直刻着“麻烦”两个字,而这一桩桩的麻烦,还只能由曹余自己亲自善后,谁叫自己刚才嘴贱,把这十三条人命担了下来呢?
台下曹余愁容满面,思绪万千,百姓们议论纷纷,惊疑犹存,李素却不管那么多,见曹余很识趣地顺着台阶走下去了,李素开心极了。
“下官幸不辱命,西州犯官十三人尽数伏法,往后西州再无欺压良善的坏官,曹刺史是贞观二年的进士,是有学问也有慈悲心肠的好官,下官相信在曹刺史的带领下,西州百姓的日子一定一天比一天好。”
这番马屁拍得连李素自己都脸红不已,胃里直犯恶心。
如此卖力的马屁,曹余却不领情,台阶下来了,黑锅也背了,一天之内发生这么多倒霉事,岂是几句马屁能揭过去的?既然下了台阶,背了黑锅,曹余也必要跟李素再虚伪地互相吹捧了,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家,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哭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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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不小心睡过头了。。。这章算昨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