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疏放下了长弓,开口道,他声音不高,语气也称不上强硬。
但是剩下的家主,再也没有人说话了。
百里疏率先离开了,他提着长弓,独一一人,冷冷的天光落在他的白袍上,他就那么走进了天光里,渐行渐远。
不论在什么时候,将刀锋挥向自己人都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曾经后背相托的人,手里救过自己的刀剑,在一夜之间转过来对准了自己。身为长兄的人,将要亲手杀死信任自己的弟弟,身为妹妹的人举着火把看着姐姐被封进永远不会解开的阵法之中。
百里疏始终记得,他亲手杀了的一名族人。
那名年轻的百里子弟一直以来都将他视为神明,在感受到玄帝召唤的时候,身上的血肉开裂,失控的力量奔腾在他的血脉之中,他随时会彻底失去神志。百里疏杀了他。
鲜血溅到了百里疏的手上,生命从那名弟子身上迅速地流逝,随着死亡的降临,那名在他面前总是毕恭毕敬的弟子眼神逐渐变得清明起来。
“谢谢家主。”
百里疏握着弓,静默地站在原地,看着努力朝他最后行礼的族中弟子死去,感觉四周的一切都空茫茫的。
为什么要谢他呢?
命令是他下的,杀人的也是他。
为什么被杀的人要反过来感谢杀人的人呢?直到死去还保持着忠心。
前一天才刚刚亲手杀了自己兄长的人,还来不及给兄长准备一个坟墓,第二天就得带上刀剑,千里迢迢去执行生死不知的任务。血色的浪潮席卷大地,每个人都在用尽全力地厮杀,只为了换来一片安静平稳的大地。
但是如今,在古氏十八以鲜血以苦痛换来的大地,新的血色狂潮重新掀起了。
被封印多年的“魔”怀着漫长岁月中积攒下来的被背叛被镇压的痛苦走出了黑暗,加入到这一场纪元残存的战争中。古帝的力量与那高高在上的影子阴魂不散,潜行于大地。
百里疏望着被布条包裹的长弓,手指微不可觉地轻轻动了动。
他又感受到了那鲜血溅到手上的温热,血腥而又粘稠,挥之不去。
“金唐王朝对南陈王朝在不久之前对彼此宣战,金唐王朝的军队与南陈王朝的军队陈列在两国相交的边界之上。在这个时候对彼此宣战,只是为了给调兵一个表面上说得过去的借口。”易鹤平冷笑一声,“宣战到现在,不论是金唐还是南陈一个人都没死?这算什么宣战。”
“他们的确是在宣战。”
玄策峰的峰主谢旭归开口。掌管九玄门贡赋灵脉的玄策峰峰主是名一看就带着点儿凶神恶煞的男子,身材强壮高大,黑袍之下满是肌肉,他的武器倒是与已经死了的贺擎川差不多,都是重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