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2 / 2)

杨三娘放下些许戒备,嘟囔道:“升什么官啊?这些天我爹忙进忙出,我好几日没见到他了,最近衙署牢里好些人染了时疫…”她说到这里,猛地顿住了,警惕地看了沈迟意一眼。

时疫?沈迟意心中一跳,她知道古代的时疫,感染力极强,且难以治愈,她长兄会不会也染上了?卫谚知不知道时疫一事,他为什么没有应对举措?

沈迟意含笑道:“到底是什么事?你倒不妨跟我说说,也许我能在王爷那里帮你美言几句。”

杨三娘仍旧摇头:“我才不要你帮忙。”

沈迟意心下焦灼,权衡了片刻,又凑近她几步,轻声道:“你不是一直倾慕世子吗?”当初原身也喜欢卫谚,所以两人关系才不好的。

杨三娘脸蛋微红,有些恼意:“你…”

沈迟意不等她呵斥,继续笑道:“我记着你做了个箭囊想要送给世子,只是之前一直没送出去?我包你今日把能单独见到世子,把箭囊赠出去,你再详细告诉我一些大牢里的事儿,如何?”

杨三娘又是羞窘又是意动,怔在那里不知所措。

沈迟意趁机添了把火:“你寻常一年也见不到世子两此,如今大好机会,你岂不珍惜?”

杨三娘被她说动,迟疑着道:“具体的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牢里突然闹起了时疫,现在已经病死了好几个,剩下的那部分人被隔离了起来,不确定染没染病。”

沈迟意心中急跳,杨三娘推她:“你可答应过我了,我该怎么才能单独见到世子?”

她强压下心中不安:“今天王爷大寿,世子免不了一番操持,光见客的衣裳就预备了三四套,宴席主院旁边有个花厅,世子就在花厅里就近更衣,你只要去花厅附近,便能和世子偶遇了。”

卫谚今天的行程府里上下都知道,也不是私密行程,并不影响什么,沈迟意说的毫无负担。

杨三娘双眸一亮,又有些娇羞:“世子…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啊?”

“他喜欢…”沈迟意还真被这个问题问住了,想到原书里卫谚和薛素衣这对儿:“矫揉造作,装模作样的。”

她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矫揉造作?杨三娘有些不解,沈迟意已转身走了。

……

转眼宴席开始,沈迟意的座次被安排在林侧妃附近,这已经隐隐昭示着什么了。

瑞阳王侧头就能看见沈迟意,瞧她容颜冰雪剔透,轻灵纯美,仿佛冬日的一抹新雪,眉间偏偏带着一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淡,恰到好处能挑起男人的征服欲和占有欲。

他越瞧越爱,想着美人年后就要为自己侧妃,他心中一阵畅快,带了些显摆的意味,指着桌上一盏羹汤:“把这碗汤拿去给沈姑娘。”

沈迟意才不愿意喝别人的剩汤,只佯做端起来,含笑道谢:“谢王爷赏赐。”

瑞阳王这般举动,殿内自然有不少人把目光投了过来。

沈迟意之美貌,在蜀中无人能盖,便是放在美人如云的京城,亦是没几个比得上,所以沈家出事之后,沈迟意才会这么招人惦记,在家族繁盛之时,女子的美貌是加分项,一旦家族败落,这等美貌立即就会成为有心人眼中的肥肉。

场上男人看向瑞阳王的目光多少都带了艳羡,瑞阳王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拈着胡须颇为自得。沈迟意虽不介意跟了瑞阳王,好求得查明沈家一案的机会,却十分厌恶瑞阳王这等显摆货物似的炫耀,面色不由微沉。

这时有个四旬上下,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风度翩翩捋须笑道:“老身实在是羡慕王爷啊。”这羡慕的自然是瑞阳王艳福不浅了。

沈迟意认出这男子,不由面露厌恶——这人本来和沈家交好,结果沈家一出事,他转头就倒向王府,更令人恶心的是,他和沈家交好的时候,沈迟意也是要唤他一声‘叔伯’的,可沈家败落没多久,他居然就露出急色嘴脸,头一个上门威逼沈迟意,想让她成为自己外室。

瑞阳王故作谦虚一笑:“李公谬赞了。”

这中年男子目光往沈迟意身上一扫,笑:“我听闻沈姑娘一手琵琶弹的极好,当年一曲《浔阳夜月》更是名嘈京城,老夫一直神往,只可惜沈姑娘却从不肯露才。今日赶巧,不知老夫是否有幸能在王爷寿宴上,听到沈姑娘一曲琵琶啊?”

虽然得不到美人,但能暗中臆想一下也是好的。在场不少男子都跟他存了同样心思,纷纷探头看了过来,含笑附和。

沁阳几回都在沈迟意手里吃瘪,前儿才把心经抄完,这时候抓住机会,更是高声笑道:“李公的提议极好,不过《浔阳夜月》却有些不应景了,我听闻水之湄的朱依依一曲《相映红》颇为动人,放在这儿也应景得很,不如沈姑娘就弹这这首吧。”

水之湄是转为大官贵人开放的烟柳场所,朱依依是水之湄的行首(花魁),沁阳这话分明把她当成乐伎之流,满屋都是一静,先看向沈迟意,又看向瑞阳王。

卫谚卫询俩兄弟脸色都有些不对。

瑞阳王虽说对沈迟意不错,但他这样的人,会把女子视为珍货视为爱宠,也绝不会放在心里,当成妻子爱敬,所以这么多人想让沈迟意献曲,他不但不觉着不悦,甚至还有些得意,就好像自己看中的货物其他人也跟着赏识了一般。

况且只是献上一曲琵琶,又不是让沈迟意跳什么淫词艳舞,便是他当年钟爱的林侧妃都在他寿宴上献舞取悦过他,他也不觉着让沈迟意献曲有什么不妥,便含笑向沈迟意:“那沈姑娘就为本王弹上一曲吧。”

瑞阳王话音刚落,便有侍婢捧了琵琶上来。

“朱依依?相映红?”沈迟意压根没接,冷笑一声,极不客气地道:“李公和县主当王府是娼妓馆吗?你们要这么惦念那位行首,何不去水之湄让她给你们弹个够?来王府里点什么相映红?”

她这话一出口,连带着瑞阳王的脸都一起打了,厅内又是一静。

沈迟意知道可能会因此得罪瑞阳王,但即便如此,她也不会收回这句话。她上辈子最常听父母教导的一句话就是,别的都可以妥协忍让,关于自尊的底线一定要拉高,底线一旦降低,等着你的就会是身败名裂。

沈迟意不等别人反应,继续道:“你们当王府是什么地方?当王爷是什么人?今天是王爷寿宴,大喜的日子,在他寿宴上点这等下三滥的曲子,莫非是存心想让王爷寿宴难堪?这首相映红,哪里配得上今天这等排场?!我看你们是疯了心,才敢说出这话来!”

这话倒是句句在理,便是有些诧异于沈迟意大胆的,也觉着她说的颇对,他们是什么身份?往常私下去烟花柳巷倒也罢了,在王府里听下九流的歌,传出去岂不是要闹笑话?他们也忘了自己方才看热闹的事,看着李公和沁阳的的神色带了些指责。

她话里话外维护瑞阳王颜面,瑞阳王一听也觉着有理,看向提议的李公和沁阳的面色就有些不善。

李公和沁阳一个面色尴尬,一脸色苍白,嘴里发苦,难得住了嘴沉默下来。

他也不好在大喜的日子发作,便淡淡一笑:“不弹便不弹,多大点子事。”

他又忍不住看了眼沈迟意,哪怕她这话说的在理,心下到底不喜她这般强硬性子,在他心里,沈迟意就是区区一女子,为伺候他才入府的,个性实不该这般张扬狂悖。

他正要开腔,卫谚忽起了身:“父王大寿,儿子便为父王舞剑助兴吧。”

卫询这时候倒是和他心意相通,紧跟着站了起来:“我为长兄抚琴。”

从旁人角度看,两个儿子只是想哄瑞阳王欢心,为寿宴暖场,破除现在的尴尬局面。

卫谚如今大权在握,有他舞剑助兴,又有卫询在旁抚琴,两个儿子为他贺寿,对瑞阳王来说也是极长脸的事儿,便缓和了神色,笑道:“好,难为你们有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