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澜听到这个冷淡的声音,舌尖泛起一阵酸涩,昨日燕媚来找他,他定然不是这个态度。
她很快便将这种不适的情绪压了下去,仍是轻言细语道:“妾今日去棠梨院看望燕妹妹,却发现有件事情极为蹊跷,不知当讲不当讲?”
慕祈眸光微垂,眼底划过一抹深意:“进去说。”
燕媚用了午食,正准备小憩一会儿,秦嬷嬷进了屋,上前福了福身子就说是王爷要请她过去。
燕媚只好将脱下来的薄纱衣又穿回身上,遮住雪白削肩,起身随着秦嬷嬷一起过去。
自她来府上后,慕祈还是头一次叫唤她,她想着这大白天慕祈唤她过去,定然不是为了那档子事,莫非是他发现自己进了书房?
燕媚提着心问秦嬷嬷慕祈为何唤她,秦嬷嬷只说不知,她一路胡思乱想走到了乘风院。
进去后,燕媚看到玉澜也在,玉澜侍立在慕祈的身后,娇娇柔柔的似一朵白兰,而慕祈坐在靠背椅上,俊美容颜如雕如琢,只是看她的眼神有些冷。
燕媚没想明白两人这是唱的哪一出,上前行了个礼:“王爷万安。”
慕祈没叫她起身,只是沉声问了句:“燕媚,你今日做了什么事,你可还记得?”
他的目光落在小女人的脸上,见她眼底有两弯淤青,神色虽有憔悴,眸光却静静如秋水,十分淡定。
慕祈不会无缘无故的问她这句话,她的猜测十有八九是对的,或许慕祈已经知道自己偷偷进了书房之事,王府有规定,任何人都不得擅自闯入慕祈的书房,若是她承认了,慕祈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燕媚掩在袖中的手握紧,脸色却很镇定:“妾今日从王爷的乘风院离开之后,便回了棠梨院,临了字帖,后来玉澜姐姐来了,妾同姐姐说了会话,到了正午用了午食准备小憩,王爷便派秦嬷嬷过来唤妾。”
慕祈见燕媚撒谎的时候脸色不改,他暗自冷笑,若不是早就知道她进入过自己的书房,他险些都要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玉澜虽然没有亲眼看到燕媚进入慕祈的书房,但她肯定燕媚一定是进去过的,否则又怎么有那个账册,她认为燕媚回房后,一定不是在临帖,而是在看账本。
她笑了笑,在一旁柔声问:“不知妹妹临的是何人的字帖?”
就像慕祈不会无缘无故叫她来乘风院一样,玉澜也不会无缘无故问她这些问题,难道两个人都在怀疑她?
那玉澜又是怎么知道的,莫非她发现了什么?
燕媚抬眸看着玉澜,见对方依然脸上半分破绽也没有,便知此人心机深沉,她垂下眸子道:“是卫夫人的簪花小楷。”
玉澜见燕媚到了此时还在狡辩,不肯说真话,心里越发的高兴了,今日她定要揭露燕媚这张假脸,告诉王爷这个女人的丑陋的真实面貌,她道:“姐姐也颇为喜欢卫夫人的簪花小楷,不知可否借妹妹的墨宝一观?”
玉澜说话仍然是轻言细语的,可句句都是在逼她,燕媚微蹙了蹙眉,有些遗憾道:“可真是不巧,妹妹临帖向来没有留着的习惯,临完后便烧成灰了。”
玉澜见燕媚始终不肯承认,也不再继续兜圈子,干脆直接拆穿她:“妹妹恐怕不是在临帖,而是在做其他事吧,妹妹又何必用临帖来做幌子欺骗王爷呢。”
玉澜会演,燕媚同样会演,她抬起水软花媚般的杏眼,一脸被吓到的表情,惊声说道:“妹妹不知姐姐说的是什么意思,妹妹对王爷向来忠心不二,何曾欺骗过王爷?”
玉澜见她还在装,心想倒真是小看她的本事,她脸带薄怒,“妹妹进入王爷的书房偷走修建堤坝的账目,难道不是欺骗王爷么?”
“碰!”
燕媚双膝猛地跪在地上,太过用力的缘故,膝盖撞到冷冰冰的地面,发出响亮的碰撞声,慕祈长眉微微挑,锐利的目光看向跪在眼前的小女人,见她泛着桃粉的小脸瞬间失去血色,她杏眼含泪,水雾蒙蒙,贝齿咬着樱唇:“王爷,妾从未做过这种事情,请王爷明察,若妾真偷了王爷的账本,妾愿意以死谢罪。”
玉澜见燕媚上演苦肉计,怕慕祈真的信了她的话,赶紧走出来跪在地上:“今日妾去棠梨院看望妹妹,便见妹妹袖中藏着修建堤坝的账册,妹妹一直待在王府没出去,这账册旁的地方没有,只有王爷处理公务的书房才有,若是妹妹没有进过书房,又怎么会有这个账册?这些事情妾原本不想说出来,怕伤了姐妹之间的和气,但关系国家大事,妾不敢隐瞒,只能跟王爷禀明。”
说完,她转头面向燕媚,又假装好意劝道:“妹妹既然拿了,那便赶紧交出来,王爷宽宏大度,又这般宠爱妹妹,定然不会因为此事跟妹妹计较。”
若不是燕媚对玉澜的为人有些了解,她险些要真相信玉澜与她是“姐妹情深”了,果然,她今日藏在袖里的东西被她发现了,玉澜一定是调查了一番,知道这个账册的来历,这才敢在慕祈跟前告状。
燕媚与她对视了片刻,她嘴角勾起一丝冷意,移开目光看向慕祈,她泪眼盈盈,睫毛轻轻一眨,眼泪便如断线珠子似的滑落:“妾不知姐姐在说些什么,妾从未进过王爷的书房,也从未拿过什么账册,妾的整个心都在王爷身上,又怎么会去做背叛王爷之事,妾来府上后,从不与任何人结怨,妾真的不明白,姐姐为何要这般针对妾。”
玉澜见燕媚刻意歪曲事实,又动不动落泪,气得目瞪口呆,又见慕祈紧紧盯着燕媚芙蓉泣露般的小脸,暗道不妙,心想这狐媚子定然是刻意这般想要勾起慕祈的同情心,玉澜咬牙道:“是与不是,王爷只需要派人到棠梨院一搜便是,若妾真错怪了妹妹,妾愿意给妹妹赔罪。”
慕祈眸光未动,依然盯着燕媚,仿佛想要看她怎么演下去,薄唇吐出两个字:“去搜。”这句话是吩咐一旁的秦风,秦风听了之后立马就出去了,燕媚的哭声一止,垂下眸子掩住眼底的一丝慌乱,玉澜眼角瞥着燕媚,嘴角微不可见的上扬,露出得意之色。
等会账目搜出来,看她还如何狡辩。
不多时,秦风就回来了,手里拿了一个账册,他将账册交给慕祈。
慕祈从秦风手里将账册接过来,只见上头写着“堤坝修建账目”几个字,若不仔细看,与他书房那本简直如出一辙,字迹一模一样,他倒是小看燕媚了,她居然还有这般好本事。
慕祈将账本丢到燕媚面前,沉着脸道:“燕媚,这个账本你作何解释?”
燕媚弯身从地上将账本捡起来,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慕祈,她张了张红唇:“王爷,这并非妾从书房偷来的账本。”
玉澜见证据都摆在眼前了,燕媚还不认账,她语带讥诮道:“妹妹,这上头明明写着堤坝修建账目几个字,难道还能有错么?”
素手轻轻滑过封页上的那几个字,燕媚忽然偏头看向玉澜,嘴角缓缓的勾起笑意:“姐姐若认为这是从王爷的书房偷来的,不妨翻开看看,若真像姐姐所说,妹妹便认了。”
说着,她将手里的账本递给玉澜,玉澜见她脸上并无慌乱之色,心下狐疑,伸手接过账本,打开一看,玉澜顿时瞪大眼睛,因为里头什么也没有,全是空白的!
玉澜失声道:“怎么可能……”
说完后,她又看慕祈,并使劲摇头道:“王爷,不可能,一定是燕媚在捣鬼,这账簿怎么可能是空白的!若她真没偷,怎么旁的字不写,偏偏要在封页上写“堤坝修建账目”这几个字?”
她打开之时,慕祈便已经看到了账本里的内容,空白一片什么也没有,慕祈长眉漫不经心的挑了挑,透着几分玩味,他心道,燕媚你倒是有心机。
虽然这几个字和他书房的账簿一模一样,但里面是空白的,也不能完全给她定罪。
今日她不过写了个书页,玉澜就来了,这个女人才看到几个字就去慕祈那儿告状,也太沉顾不住气了。
之前玉澜一直咬着她不放,现在也到了她该反击的时候,燕媚眸子转了转,迅速氤氲出一片水雾,她黛眉微蹙,露出娇怯柔弱之态来:“王爷,妾真的是无心的,那日出去逛街,无意中听到文人仕子讨论堤坝修建公款被人私吞之事,便有所感,写下了这几个字,没想到姐姐却这般误会妾身,妾身一直拿姐姐当做亲姐姐一般看待,没想到姐姐心里想着的却是怎么算计妾身,妾心里真的好难受。”
说着,眼泪如断线珍珠一般砸落下来。
玉澜见燕媚倒打一耙,顿时就心慌了,一时也乱了方寸,她着急辩解道:“王爷,不要听她胡说,妾绝对没有算计她,妾不过是替王爷着想,担心王府出了细作。”
就算玉澜不来告状,慕祈对燕媚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他原本以为燕媚当真会偷了账目离开,不管他有没有沾过她的身子,她既然做了这件事,他便不会留她在王府继续待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