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日一早便点兵带粮出发,茺州灾情严重,刻不容缓。”
“这般快,”谢夫人伸出手,谢珵将手放进谢夫人手中,“你可要平安回来,穷山恶水出刁民,茺州百姓就算是良民,经这么一遭,只怕也是恨极了朝廷,需记得,阿姈还在家中等你归来呢。”
谢珵眼角干涩,声音沙哑,“母亲放心,只是赈灾罢了。”
谢荣看着自己这个小儿子,叹息一声道:“回你院子吧,你媳妇还等着你呢。”
说到钟澜,谢珵便坐不住了,强忍着焦躁,说道:“儿子伺候两位安寝。”
等谢荣和谢夫人睡下,谢珵才走回自己小院,屋内蜡烛微亮,颂曦候在门前,“郎君,夫人正在屋中抄经为您祈福,已经抄了好几个时辰了,您快去看看。”
谢珵推开门,屋内钟澜端坐于书桌前,正认认真真地誊抄道经,蜡烛的烛晕映在她的身上,愈发显得她单薄。
钟澜听见动静抬起头来,眼眶潮红,紧抿的嘴唇泄露出她强自忍耐不舍的感情。
这不是谢珵第一次出门,他做过监军上过战场,可这却是两人成婚以来第一次分离,尝过甜蜜的滋味,再让她尝下苦味,只觉酸涩难忍。
槿晏身子本就不好,茺州灾情严重,瘟疫四起,若是染上瘟疫又该如何是好。
“莫抄了,天黑了,对眼睛不好。”谢珵走到书桌前,从她手里将毛笔抽去,放在一旁。
钟澜顺从的没有反驳,只是深深的望着他,要将他的模样刻在自己心中。
“何时出发?”
谢珵喉头哽塞,“后日一早。”
“那我得赶快为你打点行李,你身子虚,怕冷,得多带几个披风,暖炉也得为你带上。”钟澜说着便要起身为谢珵准备。
谁知跪坐着抄经时辰太长,膝盖酸麻,一起身便摇晃的往地下摔去。
谢珵赶忙将她捞住,打横抱起,“不急,明日再收拾也是一样的。”
钟澜将脸埋进谢珵胸膛,低声恩了一下。
谢珵抱着钟澜坐到床榻,将其放在自己大腿之上,一手揽着她的纤腰,一手握住她冰凉的手。
“你且放心,陛下给了我三百士兵护我周全,还有赵子阑在我身旁出谋划策,我定能还茺州百姓一个安稳,也能平安归来。”
“我明日一早去道观,给你求个平安符,你一定要带着,那些感染瘟疫的人,你切记不要靠近。”
“好。”
“此行将师傅也带去,瘟疫需要师傅出面。你身边也不能离了人,药材可能也不够,要跟靳芝扬说一声,让他赶快买些药材来。”
“好。”
“你还带何人去……”
谢珵哪里还能听的下去,猛的低头堵住那一张一合的红唇,他宁愿他的阿姈跟他哭,跟他闹,求他不要去,却不忍阿姈这样懂事,让他的心都抽痛了。
两人的唇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烛光摇曳,晃动了一下,墙壁上映出的两道不分彼此的身影也跟着颤了一下。
谢珵望着身下阿姈眼中浓浓的爱意与恐惧,亲吻着她的额头鼻尖脸颊,每一处他都没有放过,这是他不能辜负的妻子。
两人抵死缠绵,折腾到快要天亮谢珵方才揽着钟澜沉沉睡去。
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钟澜便扶着酸痛的腰起身了,她今日还要去道观祈福,还要为槿晏整理行李,可不能贪睡。
在谢珵唇上印下一吻,钟澜便轻手轻脚的开始收拾了。
从前不觉如何,钟澜确觉时间过的飞快,她真想让时间慢下来,再慢下来。
可惜只是她的妄想,谢珵已同十三郎去了茺州。
钟澜送完两人便一直为他们抄写道经,奈何自己心绪难安。
如此过了五日,靳芝扬的药材已搜集了不少,很快就能给谢珵送过去。
这日夜晚,钟澜刚躺下便做了一个令她心惊胆战的梦:她站在一片荒芜的田埂上,太阳毒辣辣的升在天空上。
远处过来了一队人马,她的槿晏被护在中央,双臂染血,在她面前匆匆而过,后面是黑压压的灾民,他们表情狰狞,追在槿晏身后。
有落单的人被那些灾民捉住,被团团围住,发出凄厉的吼声,待那些灾民也消失在眼前,她才看见,那些被灾民追住的人被啃的只剩骨架。
她汗毛倒立,想去追槿晏,但双脚像是灌了铅般重,她心急难耐,奋力拔腿,等她终于能动了,画面一转,便看见槿晏面色苍白,满脸红点的躺在床榻上。
钟澜急忙凑上去,便见槿晏突然七窍流血,姚神医在其床边唉声叹气,嘴里直念叨,“老夫也治不了,治不了啊!”
“槿晏,槿晏!”
钟澜突然睁开双眼,脱离了这个令她感到恐惧的噩梦,伸手抹了一把脸上滚落的汗珠,胸口像是被人撕裂般的疼。
不行,她得去茺州!
“颂曦,珠株。”
谢珵走后,睡在外间的颂曦和珠株快步进来,点上蜡烛,见钟澜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说道:“夫人,做噩梦了?”
“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去茺州!”
颂曦为钟澜脱去被汗浸透的衣裳,与倒水的珠株对视一眼,劝道:“夫人,现在夜已深,城门都关了,我们哪里能出的去,不如等明天天亮,我们辞别老夫人再去可好?”
“对,是我魔障了,我们等明日再去。”钟澜白着一张小脸,一口一口地喝着珠株倒给她的热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