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的城管还没有后世的威名,大街小巷里占道经营的摊位不少,到了过年前头这一阵儿更是数不胜数,主干道上就连骑自行车的人也得下来推着,更不用说出租车了。
司机拉着两个人绕了好大一圈才到了县里的汽车站,周嘉怡看着行李让他去买票,又将他送上车,直到车辆缓缓启动之后笑着朝靠窗座位的少年招了招手,才转身离开。
坐在车上的陆骏远捏着手里薄薄的一张车票,无奈地笑了笑,他原本是想直接打车去机场的,这下倒好,先坐车去频阳市,再从频阳转车去机场,也不知道赶不赶得上飞机。
周嘉怡全然不知自己好心办了坏事,此时正兴冲冲地一边逛一边往家里走。
大街上的人摩肩抆踵,摊位大致上分为两种,一种是卖烟花爆竹的,还有另一种是卖画儿的,什么书法、画作、地图,内容丰富的让人眼花缭乱,周嘉怡记得自家客厅挂着的中国地图就是有一年过年在这样的小摊上买的,自己小时候对于外面世界的认知,全都来源于那张地图上密密麻麻的地名。
可惜后来这样的年味逐渐消散,甚至连卖年画的人也越来越少。
挤在人群中砍了半晌的价,周嘉怡成功地花了五块钱买了两张“送福童子”,回到家的时候,李秋梅已经收拾好了几个袋子,招呼她,“赶紧地搭把手,把这个提到楼下去,你爸等下就回来了,咱们一块儿回去。”
周家人即便是住在城里,可到了年节时分,总是要回到村子里过年去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周建平送完最后一波客人,收了车,恰好碰见媳妇和女儿拿着东西下楼,尤其是从周嘉怡床底下扒拉出来的那一箱白酒,被她抱着,脸都给挡了个严实。
乡下逢年过节的礼都有讲究,晚辈给长辈拜,礼物多为茶酒点心,周建平从女儿怀里接过这箱酒,塞进后备箱,问:“家里还有什么东西没拿的吗?”
“都拿了。”李秋梅打开副驾驶率先坐了进去,催促道:“快点走吧,咱妈已经打电话催了好几回了,家里那么多人,她和大姐两个人哪能忙得过来!”
周嘉怡却突然转身朝楼上跑去,“妈,我忘了点东西在家,现在去拿,三分钟就下来。”她刚帮着拿东西,把自己买的那两张画儿给忘家里了。
眼瞅着女儿跑得没影了,李秋梅除了数落一句丢三落四也别无他法。
除夕的前一天,天气格外给力,伴随着暖融融的阳光,周嘉怡一家三口从城里回到了农村的家。
周爷爷精神抖擞地在天井里剁鸡,周奶奶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洗带鱼,瞧见儿子一家回来,搁下手里的活儿起身道:“锅里还热着饭,你们没吃吧,叫你姐给你们热一热。”说着话目光落到了周嘉怡身上,“我怎么瞧着怡怡像是瘦了呢?”
见奶奶那洗了鱼的手在衣服上摩挲了两下就要伸手摸她的脸,周嘉怡忙蹲下身子,“”爷爷,这盆子里的水得换了吧,我帮你去舀,咱们家盆子在哪儿放着?
周爷爷头也不抬,“就在屋里呢,自己找。”
周嘉怡出生的时候赶上计划生育,毁了周爷爷想要个孙子传宗接代的想法,原本老爷子是想把周嘉怡送人的,幸好周建平夫妻俩死活没同意,也正是因为这样,后来一家三口才从农村搬到了县城里去。
或许是有远香近臭这么一种说法,上辈子周嘉怡在外读书工作多年,每年屈指可数的回家日子和爷爷相处的都还不错,突然遭受这样的冷遇,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笑了笑,依照自己小时候天天顶嘴把老头儿气得半死,然后被老头儿指桑骂槐的相处模式,现在只是甩个冷脸子已经算是好的了吧?
李秋梅一到家就挽起袖子到厨房里帮忙,周建平被分派了贴对联,挪动院子里占地方的物件儿等活计,周嘉怡则帮着眼睛不太好的奶奶清理带鱼。
一切东西都处理的差不多的时候,周建平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笑着接起来。
“小远啊,到家了,哦,好好好,你等等啊!”坐在客厅中的周建平同陆骏远说了两句话,站起身冲外面里喊,“怡怡,小远他弟弟要跟你说话。”
周嘉怡正在厨房里偷吃奶奶炸的花生米,听到周建平叫她,迅速地抓了几颗丢进嘴里,小跑着出了厨房,抆干净手才接过电话。
“喂,小二吗?”寒假周嘉怡倒是常常用陆骏远的手机和陆明远通话,渐渐地也用起了和他一眼的称呼。
谁料电话那边传来的却是更熟悉的声音,“粥粥,是我。”
周嘉怡怔愣了一瞬便高兴起来,调侃他,“你这飞机不怎么样啊,都快天黑了才到家,下次得投诉才行,话说回来,你们家那边是不是要比江坪冷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