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廷外朝很少有缺心眼的实干之辈,哪怕是马周这样的正直性子,几年下来,不敢说溜须拍马,随大流逢迎唱和一下,也是会的。着手经济的官僚,心里都是有一杆秤,或者说,都有一条准绳,什么时候摆谱,什么时候认怂,依需要而定。
皇帝要开拓辽东,建城辽河,彻底清空当年地区小霸的权力痕迹,那么不管是阉人还是学士,都要从这个根子上出发,其余的矛盾,在天子的权威震慑下,都可以暂时放一放。
想要水陆并进,驼队马帮民夫脚力不能缺,大船小舟船长水手不能少。然而北方大部分的造船厂都只能造沙船,更多的是以维修厂的形式保证技术存在。
之所以如此,实在是中原相对富裕,在皇帝和五姓七望的对峙中,已经出现了皇权的压倒性胜利。那么接着这股东风,非世家出身的地方官僚,就会以“酷吏”的形式,狠狠地“盘剥”那些失了爪牙威风的地方世族。
钱粮来得是如此之快如此之多,于是北地港口码头,多是以“赎买”形式购入大船,而不是自己造。
实在是造船太难太慢,时不待我啊。
哪怕是“八年造”,在贞观十七年的时候,均价普遍拉升到二十万贯一艘。而“十四年造”,也不过是在这个基础上再填点钱,至多再费点人情。
可即便是这个价钱,整个渤辽地区,依然是处于一种有多少船要多少船的疯狂状态。
仅仅是木料生意,三州木料仓为基地,辐射出去的三条航线,分别是前往辽东、百济旧地、苏杭。哪怕是买卖木头,南北货物交易,就足够让一条船在十八个月内回本。抛去额外的维修费用,只要是成熟的航线,就没有亏本的可能。
市面上但凡出现二手“八年造”,往往都是背后靠山失势,或者就是典型的“死全家”,海上生死,很难说的清楚。
李董选择在贞观十八年重整辽东,也是看在整个北地海船保有量极为可观,并且有足够成熟的海运及登陆经验。
对李董来说,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要不是不想做杨广第二,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忍到贞观十八年才开始整饬辽东势力?横竖就是处理契丹诸部的方式,大军压境,该梳的梳,该理的理。
他只是想要降低成本,尽量保证盈利在当代,功绩在千秋。
“事情呢,就是这样,船是一定要的。”
又一次来到武汉的长孙无忌,越发进入了一种微妙的状态,对于现在在中枢近乎“失势”的他而言,这是一个好习惯好现象。
反正也不是他长孙某人一个人吃瘪,皇帝既然“千秋鼎盛”,由他去吧。
“武汉造船是要快一些,但其实也是有限。价钱也便宜不到哪里去,兵部求人办事到我门前,看在左骁卫看在叔父的面子上,我也不可能回绝。只是,哪来恁多水手?且不说水手吧,梳理辽东,水师何须用恁多大船?”
“老夫也不怕实话告诉你。”
长孙无敌咋了一下嘴,然后才拂须望天,有些神在在的数着瓦楞,“去年高句丽、新罗、百济故地大旱,又连遭军头世族盘剥,可谓水深火热。陛下此次建城辽阳,乃是要恢复汉时故土,再以党项故智,驱狼前行。”
“党项?党项义从不成?”
“正是。”
“难不成,还真就盯上了扶桑的金银矿?”
“旧年截杀遣唐使一事能够平息,你以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