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崔娘们儿和突厥娘们儿倒是很一致。
给张德换好了尿布内裤,崔珏才问道:“《扬子江丁口增长考》一事,还没有了么?怎么,可是又有变数?”
“你们不懂,此事啊……嘿。”
“我们怎么不懂?比你衙署幕僚,差了几多不成?”
“好好好,你们懂,你们懂,那你们说说,朝廷缘何要让地方官长也来讨论此事?这光景,怕不是写条陈的写条陈,写奏疏的写奏疏。”
突厥母马大大咧咧,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之后,便道:“皇帝阿大做事,素来谋定后动,更是鲜有用阴谋的,他要做甚么大事,举凡要动,成算极大定会出手。我虽不知道皇帝阿大具体要做甚么大事,但总计是和南人有关。朝廷天使来武汉之前,府前停着的豪华马车,有几架不是虞氏陈氏周氏姚氏陆氏的?”
老张一愣,倒是很意外,笑了笑,坐在案桌旁,给银楚添了一点茶:“银楚观察细微,倒是说对了一些。”
突厥母马挑挑眉毛,原本就极为艳丽的容貌,更是显得光彩动人。
一旁搂着孩子的崔珏轻轻地拍着张鄂的背,哄着他眯一小会儿,也开口道:“‘大推恩令’一事,博陵崔氏尽没,天下震惊。听闻还有人要行刺皇帝,结果范阳卢氏又折了一条通关路子,中原眼下是真的安稳。”
张鄂年纪不大,兴许是随了母亲的性子,不吵不闹,倒是安稳。换了个惬意的姿势,只哄了一小会儿,就眼睛慢慢地闭上,大约是真的又要睡上一会儿。
“阿郎你跟我说过,若非迁户移民,想要正常丁口增长,粮食产出之量、婴孩夭折之数,皆有莫大干系。只同仁堂出来的接生女郎,随意一个乡野之所,十年一晃,丁口之数便是天差地别。皇帝既要行‘大推恩令’,还要养得起人,怕不是各类手法,都要一并用了去。”
崔珏说到这里的时候,张德已经有些佩服了,只听崔娘子接着道:“只是诸如巢氏医师、接生护士、治水引水、百工技艺……这哪一桩哪一见不要钱?阿郎你也说过,早年皇帝修洛阳宫和太极宫,是打算预支二年税赋的,可结果如何?朝廷税赋动了么?”
“皇帝宫殿修建虽然糜费甚大,可相交武汉这里治水蓄水引水,怕是连零头都比不上,咱们还修了一条通江大桥呢。”
言罢,崔珏将睡着的孩子放回了小床,然后才接过张德递给她的一杯茶,浅浅地抿了一口,“这些花费,皇帝是肯定不愿意让内帑出的,皇后恁多家底,也未必能动上一个铜子。至于外朝,就算宰辅都是盖章木头人,可要花恁多钱,怕不是六部都要喝西北风去。所以啊,这朝廷,里里外外,肯定是要打主意到税赋上。只是眼下,如何堂而皇之地开这么一个口,免得‘与民争利’的帽子戴在头上,甩也甩不掉。”
啪啪啪啪啪……
老张拍手鼓掌,笑着说道:“待过个几年,倘使长孙无忌还在中书省当差混饭,我便保举你们两个去做个中书省的随员,可比那老货身边的马屁精强多了。”
“呸,说的甚么浑话!”
啐了一下张德,崔珏望着他:“我们说的可对?”
“对,不错,眼下朝廷、皇帝为难的,就是如何光明正大的收税。用‘厘金大使’这手段,可不是长久之计。”
“那……阿郎是有甚么打算?可是仍旧要坐着看戏?反正武汉也别处也不大相同。这朝廷收税不收税,与我们何干?”
“皇帝阿大所需,定是和我们没甚干系的,张郎可要小心行事啊。”
老张笑了笑,拿起茶杯转了转:“魏征能混个一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凭什么不能也去混一句?再说了,谁说收税和咱们没干系的?我还真就准备写个文章入京,想当初,马宾王不过是我的下手,如今却做宰辅了,我找我老部下讨个嘉奖,这没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