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假的朝散大夫吧?!你他妈在逗我?!
“卢七跟老夫说过你的事情,老夫在长安,也时常跟虞伯施、许延族诸人论及后进高才。说来也是让老夫感慨,不拘是刚直强悍虞世南,还是奸猾狡诈许敬宗,都把你当作他日魁首……”
“……”
看着曹宪意味深长的眼神,听着曹宪意味深长的语气,老张心说这特么简直日了哈士奇了,虞世南也就罢了,那是“老乡”,许敬宗这么个狗屁玩意儿,他什么时候盯上老子的?
别看曹宪只说了这么两个人,但这是很有代表性的人物。首先他们都是弘文馆学士,其次都是“十八学士”,最后虞世南在十八人中是隐形第一,高于他的是两大天王房谋杜断,位列末席的就是许敬宗。
曹老头儿话说的囫囵,却很简单地告诉张德,弘文馆中大大小小老老少少都不是傻子,既然大家都看好你,显然都是有所感觉有所耳闻。
至于曹宪,他都九十五了,“十八学士”算个卵。
咬咬牙再活五年,可以以“人瑞”的身份到处胡混,朝廷还得买单。
“老先生,不知老先生来汉阳办学一事,京中可有议论?”
闻弦知雅意,曹老头儿能跟张德说这么多,绝对算得上有良心的老知识分子。一般正常的知识分子,都是比大儒强一点。
曹老头儿显然没有比大儒强一点,他要的是大吃大喝……
一听老张改口叫老先生,曹宪又是拂须微笑,手指指了指茶杯:“茶水有点凉,老了,受不得寒。”
“烦请老先生挪步,后院尚有建州武夷山特产。”
言罢,老张连忙一手抄着桃木杖,一手扶起站起来的曹宪。
一边走,曹宪一边道:“老夫江都人,小郎江阴人,算起来,咱们是同乡啊。”
“……”
卧槽,老子以为自己脸皮够厚的了,万万没想到九十五岁的人一旦无耻起来,竟然会这样的犀利。江都和江阴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可中间隔了一条长江,长江啊!
“德能得老前辈提携,实乃福分。往后桑梓之间,必有老前辈提携后进同乡的美谈啊。”
“听卢七说,你很有钱?”
我跟你谈情怀,你特么跟我谈钱?
然而既然九十五岁的“半步人瑞”能这样开口,证明他也没什么太大顾虑。再说了,卢氏说动他,未必没有自己想来走一遭的心思。
只见一老一少在廊下缓步,曹宪看着庭院中的假山春花,黄澄澄的春花又落在院中池塘,点了一圈圈的涟漪。不知是触景生情还是怎地,曹宪慨然一叹:“还是我大唐好啊。”
“干坤混一,南北太平,自是好的。”
“那你还要染指文教,徒兴风波?”曹宪突然站定身子,那老朽孱弱的形象,陡然如利剑一样,挺拔高大!
老张愣了一下,片刻,笑了笑:“老前辈以为如何?”
“老夫不知。”
后面的人见两人在廊下定住攀谈,便没有跟上去,也不知道一老一少在说什么。
“不是说有教无类么?”
“那也是在肉食之家有教无类。”曹宪语气并没有反驳的意思,只是坦然地像是陈述一件事实。
“看来,老先生非是卢氏说动,而是想亲自来看一看。”
张德听出了曹宪的语气,只这一个照面,他就知道,曹宪不是来兴师问罪,反而是跃跃欲试,想要一探究竟。
毕竟是九十五岁的老江湖了,他哪怕说是谋反,朝廷也不会把他关在大理寺饿死。
搀扶着曹宪的张德突然想到了一个非常残酷又非常令人佩服的事实,那就是,眼前这个略有佝偻却又仙风道骨的老头儿,其实是经历了数个王朝的兴衰灭亡。甚至,他还眼睁睁地看着隋朝建立,隋朝兴起,隋朝统一,隋朝亡了。
“老前辈。”
张德深吸一口气,倒是有了几分狂犬病发作的气概:“我只想有朝一日,无人写出‘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