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让季云黎在鬼先生这里休息几日,鬼先生却是不许,只说他这里只治病,是从不留人的。
季云黎还在床上昏昏睡着,傅兰君无法,只得将他抱了起来。
季云黎睡的无知无觉,傅兰君想,若是他醒着,怕是断不会允许自己这么做的。
她就这么抱着他回到林庄主住处,脑海中却恍惚间闪过一个场景。
一日寒风凌厉的夜里,她也是这么抱着浑身冰冷的他,在迂曲山路上前行。她身体乏累,怀中的人无知无觉。浑身冰冷,比寒风还冷上几分。
她忽觉得心慌,低下头吻他,感受到他鼻息中的温热,才安下心来。
她舒了口气,想:自己怕真的不知什么时候,便将这颗心交给他了吧?
头几次,季云黎每每泡完药浴都要吐出大量的黑血,浑身无力晕厥过去,隔着那三日也整日昏昏沉沉,水米不进。傅兰君都担心他撑不下来。
好在他虽还是虚弱,脸色却一日比一日好起来,终于第四次的时候,呕出的黑血也少了些,回去第一日夜里神志便清醒过来。
他却还是无力,看傅兰君衣不解带地照顾他,心中温暖,道:“辛苦你了。”
傅兰君却没工夫跟他柔情蜜意一番,急忙将他扶坐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将旁边一只温热着的小米粥端过来,道:“趁着你如今还有些力气,赶紧喝一些。”
前几日她总是费尽心思喂给他,可一日喝下去的不过两勺。
季云黎配合的张口喝了小半碗,便摇头不要了。
傅兰君也不急,又将他扶着躺下。纵使解了毒,他身体也亏空太大,日后该要好好将养。
好在一日一日的好了起来,第六次药浴的时候,季云黎只咳出零星黑血,并未晕过去。
傅兰君将他扶到床上,为他穿好衣服,就习惯性的一手穿过他的膝窝,一手扶着他的肩膀便要将他抱起来。
季云黎诧异地伸手制止,问:“你做什么?”
傅兰君这才意识到,这次他神志清醒的。只是他显然还没什么力气。
傅兰君不顾他阻拦将他抱了起来,道:“反正这又不是第一次,你昏迷的时候,我将你抱来抱去都不知多少回了!”
只是他意识清醒的时候,她还是第一次。她心中微微赧然,却更像看季云黎不好意思的模样。索性趁着他还没力气,直接将他抱出去。
季云黎无法,只闭上眼睛,当自己还晕着。只是苍白的脸上却染上一层红晕。
傅兰君道:“你若是好起来,能抱得动我,我就让你抱回来。”
季云黎不语。他如今是没力气将她抱起来,也不知到什么时候才有力气。她这时候答应了,日后定会反悔。
前世傅兰君便强势的很,不管是在平日里,还是……
傅兰君不曾料到,自己刚刚将季云黎放回床上,她往日同窗好友便来了。
自那日让他自己下山之后,傅兰君只忙着照顾季云黎,将他忘诸脑后,竟是再没见过他。
她见他站在门口,有些许尴尬。毕竟是同窗好友,自己到他家中竟将他忘了,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赶紧将他请进来,问道:“你这几日怎么样?怎么不来找我呢?”
林洪生笑了笑,道:“我下山的时候正遇到官兵,他们敌我不分,将我胳膊砍伤了。”
他眼神往床上撇了撇,见季云黎一副弱不胜衣的模样,脸色苍白如雪躺在床上,竟要挣扎起身。
他嘲讽道:“季大人还是好好躺着吧!你这副样子,能做得了什么?”
傅兰君忙看了他一眼,见他竟撑坐了起来,接着腕上一软,身子一歪差点掉下床去。她赶紧扑过去将他揽在怀里,嗔怒道:“你这个样子还想做什么?”
他抬头笑了笑,因着刚才的动作,额上又溢出汗来,道:“林公子来了,我怎好不起身?”
傅兰君往林洪生那里看去,瞪了他一眼,意思是让他先出去,等她将季云黎安抚好两人好好叙一叙。
林洪生看她那眼神,却觉得她是在埋怨他,顿时心中一痛,冷笑一声,道:“季大人可真是弱不禁风,怎么上山一趟,便累着了?”
他那日在山上便看得出季云黎身子不好,竟不知差到了这个地步。兰君日后嫁给他,岂不是要受苦?
他越这么想,心中就越发不满,看向季云黎的目光不自觉多了一份轻视。
季云黎触到他这个目光,凉凉一笑,继而在傅兰君怀里闭上眼睛。
傅兰君忽觉得他的手又亮了几分,转头看向林洪生,看着他的眼神,便知道季云黎怕是气性又上来了,她自己看林洪生那样的眼神心中也不适,便道:“林洪生,你先出去!”
季云黎此时最忌情绪起伏,他偏偏这时候来找事!林洪生对她的心思,她在山上便看出几分,只是如今再大的事,也都不如季云黎的身体。
林洪生身子一僵,站起身来往外走。走到门口,他忽的回头道:“兰君,我在许愿林里曾许下愿望,今世让你做我的妻子。我将宝牒系在树上很高的位置,定能成真的!”
傅兰君抱着季云黎,便感到听林洪生说完这句话,他的身子便紧绷起来。她怒喝道:“你胡说什么?我已是云黎的未婚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能再反悔?”
林洪生笑了笑,道:“兰君,你若是不愿,这世人的俗礼,能束的住你?你也说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并不是你自己想嫁他!”他又垂眸似是自言自语,道,“你我同窗一载,你一直保护我……我俩情谊自然比旁人亲厚些,是不是?”
他说完,不等傅兰君再开口,便从门口消失。
傅兰君心中一急,就要起身去跟他解释,却忘了怀里还有个季云黎。
她身子一动,季云黎便低咳了一声。傅兰君忙又坐好帮他顺气,道:“他只是自以为是,你别理他!”
季云黎却绵延不断咳了起来,好不容易止了咳,掌心里又是一片赫然血迹。
傅兰君眼皮一跳,怒道:“你生什么气?我又没说不嫁给你了,我又没说我与他情谊比旁人深厚!你胡乱捻酸带醋的做什么?”
季云黎浑身无力,却执拗地将她推开,自己躺回床上,闭上眼睛不再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