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疑道:“我家庄主未曾报官,二位这是……”
季云黎不语,只从怀里掏出一令牌来,递与小厮。
那小厮一看,正是柳城官府的纹章。他心中存疑,却不敢将其拒之门外,一路引至正堂,请他二人等着,去请林庄主去了。
傅兰君将斗笠蓑衣脱下来放在一旁。雨势太大,内里的衣衫也湿了。她再看季云黎,也将斗笠蓑衣脱下,一身青衣沾了不少雨水。
季云黎察觉她看他,抬头问道:“可是冷了?”
傅兰君摇了摇头。
林庄主脚步匆匆,进门上前便急切问道:“二位此番前来,可是有小儿的消息?”
林庄主五十的年纪,两鬓已斑,因习武面上倒不显老态,精神矍铄。他对他的小儿子林洪生颇为溺爱。林洪生被山匪劫走,他心痛难当,生怕一个不小心,他这儿子便一命呜呼了。
是以几乎连礼节都抛诸脑后,见面就问了这么一句。好在他还存些理智,觉得唐突之后忙退后一步,拱手行礼,道:“两位冒雨前来,着实辛苦。先请坐。”
季云黎不动,只道:“贵庄可有什么衣物可换?”
林庄主这才仔细看这两人,皆是容貌不俗,衣着不凡。却因冒雨行路,湿了衣衫,鬓发也沾了雨水。他看着傅兰君颇为眼熟,迟疑道:“傅大小姐?”
傅兰君对此人却并无印象,却想同是柳城之人,便是让他认出也没什么稀奇,便点头称是。道:“我听闻另公子遇难,特来相助。”
林庄主心中疑惑更甚。
从那匪徒劫走林洪生,向他讨要雕龙墨玉来赎,他便觉得颇为蹊跷。加之那墨玉丢失已久,前些日子却发生了柳城窃玉一案,再者那丢玉之人,还是这傅大小姐倾心已久的绪公子的夫人。
这些事情接连发生,先前他还未曾疑虑,此次傅大小姐来他秀林山庄,他便不得不多想。
只是事情虽多有关联,细枝末节却不可察。
林庄主吩咐:“带傅大小姐与这位公子去换衣服。”
立即便走出来一个小厮一个奴婢。“公子请这边来。”“傅大小姐请这边来。”
傅兰君随着那丫鬟走过回廊,身上衣服湿哒哒的不舒服,问:“去哪里换衣裳?”
那婢女道:“凤昕小姐昨日才添了两件新衣裳,庄主吩咐过傅小姐您是贵人,自然不能穿破旧的。凤昕小姐身量与您相仿。我就带您去管她借来。”
傅兰君道:“你家凤昕小姐可好说话?若是不好说话穿旧的也无妨。我只怕麻烦,没那么多讲究。”
那婢女笑道:“傅小姐放心就是,凤昕小姐最好说话。”
傅兰君暗想这才是正儿八经的深宅大院,那凤昕小姐也是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
廊外落雨,到了林凤昕闺房外,那婢女敲门道:“小姐?您可歇下了?”
隔了不一会儿,房里便幽幽亮起了烛光。那小姐柔绵的声音问道:“何事?”
婢女道:“傅小姐连夜冒雨赶路湿了衣裳,庄主吩咐找件新衣裳给傅小姐换下来。傅小姐与小姐您身量相仿,您看看……”
她话落不过一会儿,门便吱呀一下开了。
来开门的婢女手里拿着一件鹅黄色叠好的罗裙,见傅兰君就福身施了一礼,“这是小姐新做的衣裙。”她又看了傅兰君两眼,道,“小姐比您身量稍稍丰腴一些,也差不了多少。”
傅兰君问道:“我可否进屋去换?”
那婢女先前并没有请她进去的意思,听她这么说也不好推辞,便将她请了进去。
傅兰君看那房里布置精美,墙上好几张书画,却都不是名家之手,像是小儿试作。画上均无落款,连印章都没盖。
那婢女将她引到屏风之后,便退了出去。傅兰君将衣衫换好,出得屏风来,对那个婢女道:“我可否见一见你家小姐,与她道谢?”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对这个小姐有些熟悉。
“这……”那婢女一脸为难。
傅兰君以为那个小姐有什么难言之隐,便道:“若是小姐不方便便作罢。是我唐突。”
那婢女刚要谢过,便听内室女子道:“无妨,傅小姐请进。”
那语气轻弱,傅兰君又觉得说不出的熟悉。
婢女将她引进室内,那身影正沏上一盏茶,慢慢抬起头来,道:“傅小姐远来是客,雨中多有不便,已是我招待不周,傅小姐不必道谢。”
傅兰君走近,愈发觉得她眼熟,问道:“小姐,我们可曾见过?”
林凤昕微微一愣,才仔细的看傅兰君,隔了一会儿才问道:“冒昧相问,小姐闺名叫什么?”
傅兰君报了姓名,林凤昕便笑了起来,道:“您幼时曾见过我的,如今忘了吧?”
傅兰君着实想不起她是谁,听她又道:“您记不得我,应该还记得洪生。小姐您幼时曾读了一年私塾,与他是同窗。他幼时常常遭人欺凌,是您常为他打抱不平。”
傅兰君仔细一想,她九岁的时候读过私塾,也有过那么几个同窗。林凤昕这么一说,她便记了起来。是有那么一个老实的小胖子常常受人欺负,她总是看不过眼便替他出头。
“原来是他?!”她略微惊讶,又想他让匪徒绑走也是正常。
她与林凤昕叙了些时候,再回去便见季云黎正与林庄主谈论些什么。
她悄无声息的坐到季云黎旁边。两人都无暇顾及她。
林庄主正说道:“虽是如此,季大人空口无凭……”
季云黎抿了口茶水,道:“我身上所中之毒,正是你秀林山庄的凤尾翎。当年刺客行刺皇上,我替皇上挡了这一箭才免了大祸。林庄主若是不应,那皇上会不会怀疑当年刺杀一案是秀林山庄所为,便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