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曾把赵建国压在屁股下面的伙计们,伸手从半截皮袍底下掏出一条烤羊腿,开始津津有味地撕扯啃咬,他们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一边将油腻腻的双手使劲搓到自个儿的身上。
持枪围观的西北马帮土匪们已经看得有些不耐烦了,他们嗤之以鼻,满脸不屑地策马起身离开。在他们看来,这帮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蛮子简直就是一群野性十足的畜牲。
赵建国一边望着西北马帮离去的背影,一边漫不经心地抓过队友传过来的酒壶,下意识地凑到嘴边喝了一口,他只觉得喉咙就像着了火一般,火辣辣地生疼。酒水经过的肺部一阵火热,就像胸膛冒了烟似的。
胃里一阵翻涌,如果注意力不在马匪们身上,他差点就将那口浊酒吐了出来。
不一会儿,众人啃了一半的烤羊腿也传到他的手上,他看了看腿上脏兮兮,黑乎乎的烤羊肉,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伙计们三年五载都没洗过的身子,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了上来。
他摇了摇头,把羊腿传给身旁的伙伴,苦笑道:“我不想吃,还是你们吃吧。”
“你不想吃也得吃,这一路上可没人停下来专门为你做饭吃。”图兰多大声责备道,“到时候,你还想叫伙计们放屁给你吃吗?”
赵建国看了看图兰多那张丑八怪的脸庞,又看了看身旁的伙计们热切企盼的眼神,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他只觉得心里暖烘烘的。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别人的关心和期待。这些年,除了罗树林像个严父一样关心他之外,别人对他都是漠不关心。
他一把抓过还停留在身旁伙计手上的烤羊腿,闭上眼睛狠狠地咬了一口。当眼不见为净时,嚼在嘴里的羊肉也不见得那么令人难以下咽。除了有一股子羊骚味,其实口感还不错,至少有嚼劲,还能解馋充饥。
那壶浊酒在队伍里兜了一圈,再次回到赵建国的手里,他掀开盖子闻了闻,十分厌恶地捂住鼻子,轻声叫道:“我喝过了,不想再喝,这是烈酒,口味太冲。”
“这是老子亲手泡制的壮阳酒,几年才泡得这么一壶。成吉思汗要是还活着,他早就派人上门抢走了。你不喝白不喝,喝了可以强身健体,滋阴补肾。这可是泡马子的必备良药,可不是白喝。”
图兰多大声地调侃,他说得头头是道。队伍里发出一阵奸笑,他似乎说到了伙计们的心坎上。伙计们会心一笑地望着把酒发呆的赵建国。
赵建国也笑出了眼泪,他仰起脖子,往嘴里猛灌一口。麻辣而刺鼻的酒味呛得他眼泪直流,他眼泪汪汪地看着这片昏黄的沙丘。
西北马帮渐去渐远的身影变成了地平线上一个个晃动的小黑点。黑点身后,马蹄扬起的漫天黄尘几乎席卷了他视线里所有的一切,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最后一次看到如此壮观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