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铎听着这话，却是猛然惊了。

他可是知道自家叔父的能耐的，所料之事，几乎无有不中，心中近乎崇拜，对张宾所言之事更深信不疑，是以才会过来投靠。

只是在他本也疑惑，以叔父的才学，岂能因家人、亲友的胁迫，便委身于石勒这般羯人草莽？毕竟，随着张宾被石勒敬重、信任，本用来作为人质的族人、亲友，已经慢慢恢复自由，他真要是想走，早就能走了。

但等接触了石勒之后，注意到此人虽然大字不识，也颇为粗犷，却有过人之处，更隐隐有成事之态，这才稍微安心，但心里所想的，也无非就是趁着朝廷弱势、周边混乱，辅佐这位羯人头领获得势力，等到了关键时刻，或可接受诏安，讨个出身。

其实，这也是不少寒门子弟投靠外族的初衷。

在原本的历史上，如那卫雄的叔父卫操，就是靠着在拓跋部的一波操作，得了朝廷封赏和认可，乃至还有爵位加身。

归根到底，这只是个晋身道路，更多的，张铎也没去多想。

可现在听着叔父的话，对方好像并非这般思量，有着更深层次的考虑，只是……

“叔父是觉得……这天下会乱？这如何可能？”问出这话的时候，张铎有些心惊胆战，以至于声音格外低沉。

张宾离得近，倒是听得清楚，便收起表情，点头道：“正是如此，此事并非不可能，三十年前，这天下不就是分裂之局，战乱不休么？为何就不会再次出现？大汉前后五百年，哪个百年没有战乱？几乎就没消停过！乃至先秦之时，更是列国纷争，可见天下分崩乃是常有之事。”

“这……”张铎目瞪口呆，不知如何回答，他年龄不大，懂事之时天下已经一统，所观所闻皆为新汉天下，自然认为天下一统当为常态，更会持续许久，“先前高祖立国，有武帝兴盛，王莽篡位，又有光武中兴，眼下大汉再立三十年，理应也有盛世……”

张宾听到这，眯起眼睛，淡淡说道：“谁说没有盛世了？宣武再统，岂不就是盛世？历经四帝，再造神州，便是中兴，而盛极而衰亦是常态，如今三十年已过，也到了再乱之时了，你我既然赶到了这样的日子，自当择一明主，上保族群，下成志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