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慕容廆没有回应,何经继续道:“我观敌阵,确如陈止所料,宇文与段部之间泾渭分明,又有高句丽游离在外,或有可为之处,不如便依计而行,迟了,等王浚的兵马来齐,大势去矣!”
慕容廆沉默片刻,点头说道:“我并非不想从之,实不相瞒,陈太守的这番计谋,与我原本的打算,算是不谋而合,只是比之我的谋划,更为具体、细致,也更加清晰,从而方便执行,先前的诸多布局、交战,也是为了此计能够顺利实施,但此人可不是平白好心,而是有所图谋的,依照他的计谋行事,那事后他定会派人找上门来,让我依照你和他的承诺而行,我为单于,总不好抵赖。”
何经仿佛没有听到后面的几句,只是道:“我亦知大单于之用意,单于以诸子与将领领兵,多攻段部而疏漏宇文,破敌军辎重,多选高句丽之物,乃放鲜卑之众,也是在铺垫此事。”
“还是你看得清楚,诸多将领都有很多看不透局面,”慕容廆点头称赞,也略过之前话题,“其实多袭高句丽之后勤补给,亦是因此族最不重视,而且游离于外,不被其他三方看重,支援不多,因而才能屡屡得手。”
何经便道:“既然如此,那属下觉得这铺垫的也差不多了,可以动手了,迟则生变,王浚的大军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到来,而今诸联军中,已有嫌隙,正可一鼓作气而破之,若是继续拖延下去,等王浚兵来,他们士气大振,先前的诸多谋划,也都会尽数被压下。”
他说到这里,见慕容廆的脸上,还有又浮现出一丝迟疑和犹豫,就继续道:“当今围城多日,我慕容以一族之力,而抗四家联军,不仅不落下风,尚能领军冲阵,与敌互有胜负,与之对峙,这般战力堪称东北、塞外第一!但刚不可久,先前的几场胜利,让城中浮动之心皆稳固下来,但如果持续的时间太长,那必有复起,然城中之人之心尚可稳固,但诸将领之心已有疑惑,大单于要等最佳时机,但其他将领却未必能沉得住气。”
慕容廆听了,不由暗暗点头,他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刚才与众人议事之时,便发现很多人已经有些心浮气躁,或者说被围困的越发担忧了。
这也是正常的,哪怕慕容部再怎么获胜,击退联军攻势,维持城墙不坠,但依旧没有改变被围困的大势。
外面的敌军可以不断被击退、被击败,哪怕三次、四次、十次,却依旧不用担心会被击败,但城中的慕容部,只要一次没有守住,那就要彻底败亡,所以慕容部的接连胜利,除了能给众人带来精神上的慰借,让城中的族人精神振奋,不至于崩溃混乱之外,最大的作用,大概就是让城外的敌军越发浮躁了。
但作为领兵的将领,慕容部的那些将领们,却意识到,虽然几场冲击战,慕容部都取得了胜利,但同样折损了人马,哪怕比敌人折损的少,但敌军是多少人马?
接近十五万人!
慕容部才有多少人?
哪怕是将各地的兵马都集中之后,连带着把城里的壮年族人都算上,也不足四万人,而且战斗力还不能保证。
真正的精锐之兵,能战胜敌军的兵马,也只在一万左右。
一万对十五万,哪怕一换十,也一样耗不起,更何况同为鲜卑族,哪怕慕容部战力更高,也根本达不到以一敌十的地步,能一换三、一换四,已是非常惊人的战力了。
但这也就造成了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慕容部一直在胜利,但人数越来越少,力量越来越弱,即便城池不会陷落,但反击的力量很快就会消失,到时候只能固守,哪怕是冬天降临,慕容部也无力回天了。
这些大势上的变迁和发展,城中族人看不到,但领军的将领们,却心知肚明,所以他们也越发浮躁。
“这样的情况下,越早反击,尤其是在王浚的人马还未来之前反击,瓦解了联军的攻势,才能保住枣城,而保住了枣城,就保住了部族元气,而联军中的鲜卑部族便失了其志,更无威严可言,此消彼长,未来就是我等反过去,将其他几部鲜卑吞并了!”
何经先是画了一个大饼,但紧接着就用过去的事来说话了:“其实当下的局面,就和最初开战相似,开战之前咱们部族也没有做好准备,但提前引起战端,就使得宇文部和段部他们的战争准备也没有做好,同样延迟了王浚的进军,否则等咱们做好了准备,提防亦然,王浚带兵直接围城,我等更无幸理,正是一步快,步步快,眼下也不可迟疑了!”
慕容廆听到这里,总算是下定了决心,他重重点头,脸上露出了坚毅之色,对何经道:“好,你去将诸将再召集过来,我与他们说清楚此事吧!”
当诸慕容将领再次来到议事厅的时候,脸上还都带着疑惑和不解,因为他们离开还没多久,就被再次叫回来了,如果有什么话要说,慕容廆不是该在刚才就都说清楚了么?
不过,等众人齐聚,听了慕容廆的一句话,便震的心神震荡,让他们将其他想法都抛之脑后了。
“我决定彻底瓦解联军攻势,诸位领好兵马,待我命令一下,就领军出击,将敌军驱离,解围大枣!”
简单的一句话,登时就让众多将领有些吃不消了,因为这话看似简单,但蕴含的信息量委实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