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建说话的时候,始终带着笑容,目光则盯着唐资,被他的视线一扫,唐资却是感到浑身一紧,有一股无形压力落在身上。
暗叹一声,这顶尖世家出来的人物,果然是非同一般,但唐资却也不敢在这个问题上,真的给出什么建议,原因也很简单,陈止可是名副其实的代郡太守,现在更是大权在握,有权有人有影响力,唐资夸赞都还来不及呢,哪里还敢私下里议论?
因此他只能是推脱着说:“我只知商贾事,乃一俗人,这兵家的情况着实不了解,不敢胡乱言语。”
“唐君谦虚了,”陆建倒也不逼迫他,而是一转头,对杨家兄弟道:“兵家之说,自有其定法,太守所为,多有逼迫兵卒之意,我家祖上曾言,腹心未除,难以图远,当初先祖攻山越,一边攻伐,一边收心,最终将那山越转为大汉之兵,又解除了心腹之患,这就是刚柔并济之法,不该一路强硬,但观太守之术,难免就有太过单一、严格的意味了,因此并不可取。”
陆建口中的先祖,指的正是陆逊,其人本就是善于用兵之人,战绩斐然,在家中的诫子书中,也留下了很多的兵家思想。
杨宋和杨元听闻,眉头一皱,那杨宋想要反驳,但一时半还未组织好语言,倒是唐资在旁边听着,已然明白了这几位的念头,更明白了杨家兄弟,刚才为何与之争论。
只是在听了自家武丁的一番话后,唐资对陈止的这番布置,已经有了不同的见解,因而对陆建的话,其实并不同意,但他同样也很清楚,这里没有自己开口的余地。
果然,不等杨宋把话说出来,那顾恩也开口了:“江陵昭侯当年最是提倡‘众克在和’之说,言曰:在我前者,吾必奉之同升,在我下者,则扶持之。讲究的就是对外获胜,对内则团结优待,以维持和睦,但如今陈太守的作为,却有些苛待兵卒的嫌疑了,时间一长,必有隐患,几日之后的点兵之场,大概就能看出端倪。”
杨元听闻,却是默然,似乎心有同感,倒是杨宋眉头一皱,摇头说道:“凡事要见其实,方可定论,几位这么急切的下了断言,未免有失公允。”他说的话还颇为克制,同时杨宋也很清楚,这些人因为通典的关系,从洛阳、从南边过来,对北疆的局势了解不多,尤其是不知道即将有战乱发生,因而在判断上就难免主观。
当然,对于陈止现在的布置,杨宋的心里也有疑虑,只是凭着对陈止的信息,才会支持罢了。
陆建这时候又道:“我等也不是断言,只是觉得有趣,所以想要和两位杨兄打个赌,就赌几日后的沙场演武,能否顺利,这诸多武丁能不能凝成一股!”他见杨宋又要说话,便摆摆手,“当然,我等亦知这事的困难,武丁固有武力,但过去不明金鼓之令,又分属不同之家,彼此之间难免存有嫌隙,所以这个凝成一股,不是说要令行禁止,只要能明队主之令,即可!”
杨宋闻言,不说话了,但他的兄弟杨元,却在这个时候问道:“诸君所言,怕是得了高人指点了吧?不知道,若是我等兄弟应下了这个赌局,最后你们赢了,所要何物?”
“若是我等赢了,也不要多,”陆建却是掠过了“高人指点”这一段,直接说起了赌局,“只要二位能帮忙,向太守讨要两三本通典之卷即可,当然了,得是那种还未面世的通典书卷。”
原来这真正的目的在这里呢!
杨家兄弟对视一眼,又看了那唐资一眼,后者也是心中了然。
如今,这洛阳众人过来的原因,也渐渐明了,在代郡之中流传,都知道是陈止写了一部不得了的着作,领都城士林震动,这才有了洛阳之人接连拜访的事情。
由于这些天不断有人过来,一支车队接着一支,以至于这城里的人都已弄不清楚具体来了什么人了。
不过,这件事杨家兄弟是做不了主的,杨宋便道:“这个赌,就算我们和你打,也不能拿太守的着作作赌注,不说我们没有这个资格,就算太守愿意给我们二人一点面子,可通典这般着作,未来那是要传扬后世的,岂能这般亵渎?”
陆建又道:“我亦知道此举有强人所难的嫌疑,也知道诸君不易,其实我等也不是要太多通典之卷,比如这总纲上提及的兵论,我等就兴趣不大,因为若是这赌局我等赢了,就说明太守在兵家之道上,还有欠缺。”
话中虽是“可能”,但那语气却一副笃定的意思,让杨宋越发不快起来。
顾恩则笑道:“陈止与杨家的关系,天下皆知,若是二人无法决断,不如就再去通报一声,看看太守他有没有时间见我们。”
唐资听到这里,又明白了过来,敢情这些人求见了陈止,却没有见着,但想想也对,当下这个时候,陈止肯定有很多要忙的事,哪里有闲工夫一个一个接见过来拜访之人,就算是要见,那也得设宴,同一招待,否则口子一开,今日见你们,明天见他们,哪个不见了,就是得罪人。
更何况,唐资刚才来的时候,杨家兄弟也有言在先,说是去给陈止传报一声,但不一定能真的见到,也说明了问题。
“太守现在确实是太忙了,而且也已经订好了酒宴,诸位很快就能亲自见到他了,何必让我们去通报呢?”杨宋苦笑着说着,话锋一转,“这样吧,既然陆兄你有自己的打算,不如就等宴席的时候,当真太守的面提一提吧,其他的,我们是真帮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