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是越听越糊涂了,怎么这说了半天,买纸还不光是钱财的事了?
但看陈止并无详细解释的意思,这在场的人倒也识趣,并不追问了,只不过张景生等人并不甘心自己一路疾驰,到了最后却不得不和其他人一起,失去了先机,是以这言语中,还在尝试着,看能不能从陈止这里得些实利。
“陈太守,您的书法,如今半个天下闻名,我等此来也有求墨宝的意思,既然这通典暂时不得,您看能否写一副字,让我等来欣赏?就用您说的那种新纸。”
张景生却是摸到了陈止话中的脉络,意识到这位太守书写通典,很有可能不光是为了名,还为了利,这个利,正是根植于那陈氏纸坊的白纸。
“不错,陈氏纸的优秀,我等在来之前,已经领教过了,”王快的反应也很快,听出张景生这是要曲线救国,利用求取墨宝的机会,拉近交情,再看看能不能先得通典,“承载了太守那几部通典的书册,便是陈氏纸所写吧,那纸当真是不错啊,若能得此纸所书墨宝,实乃一大幸事!”
“错爱了,我这点书法,其实拿不出手,但若几位真有心要寻,那也是好的,正好将通典和一部农书的零散章节拿出来,给诸位品读,当然了,这同样不是免费的,我这书法不值得求,但若是贩卖纸张附带的,还是可以的。”
众人听得眼皮子直跳,只觉得和过去了解的陈止传闻,有很大的不同,这话里话外都提及贩纸,难道代郡真这么缺钱?
尤其是那罗央,更是有了一点鄙夷之色,觉得这陈止果然如王浚麾下所言一样,薄有才学却唯利是图,乃是以沽名钓誉之人。
但这个疑问,他们是没有心情问出来的,因为注意力都被陈止话里面的意思吸引过去了——
通典的零散章节!
这种东西,虽然不是整本通典,只是零散章节,可能在前后承接上存在问题,但总好过什么都得不到,失去先手优势要好得多,更不说这零散章节,一样也是通典,一样能从中得到有用的东西。
至于陈止话中另外提及的农书,就不被他们看重了,张景生这几个人,虽说都是家中俊杰,但毕竟生长在公侯之家、大世家之中,接触的更多是上层的东西,对农家之事,先天就有一种轻视,要等他们真正务实的时候,才能扭转概念。
反倒是那道士李不匿神色微动,咀嚼着“农书”两字,想到了自己最近在代县周围看到的景象,若有所思。
这些人各自思量之际,陈止却又说道:“当然了,要得这些章节,光买纸是不够的,也就是我刚才的提到的,光靠钱财是不行的,诸位还必须要用百家学问来交换。”
用百家学问来交换?
张景生等人一愣,随即就明白过来,一个个仿佛都看透了陈止的想法。
“原来如此!”张景生和王快露出了恍然大悟的模样,对视了一眼,都觉得之前的些许疑惑,都得到了解释,“难怪这位陈先生,从一开始就给人一种唯利是图的感觉,还以为是名声之下有虚士,现在看来,什么花钱买纸啊,都只是铺垫,真正的目的,是借此要收集更多的书籍、文章和学问啊!”
连罗央都是神色变化,有了一样的想法,同样也认为陈止之前所言,都是烟雾弹,为的就是这最后一句。
那道士李不匿也是微微点头,觉得自己明白了陈止的心思。
“当今之世道,世家掌握着诸多书册,彼此之间还有防备,很多的书都被世家看做是禁脔,不肯公之于众,乃为自家之传承根本,说白了,也就是传家宝了,不让旁人看,更不让旁人抄写,更有甚者极端之行,干脆就是口耳相传。”
这个道士想着,看着陈止的目光就有了变化。
“这位陈太守,传闻中在朝廷的东西两苑做过监正,想来是在那期间得以博览群书,这才能写出通典,就是不知道,那道论是否真的那么神奇,而传闻中,在通典总纲中,还涉及到了五斗米教之论……”
这名道士得到传闻后,便不辞辛劳的前来北地,想要一见陈止,求得通典一书观之,正好碰上了张景生等人,听着陈止的话,也有疑惑,得闻这以文换纸之说,也有类似的猜测。
“这天下孤本,被世家隐藏,彼此之间都好似防贼,书册乃是智慧结晶,为家风塑造之梁木,轻易不会示人,更不会奉于朝廷,就算是秘书监正,一样不得见天下之全,因此这通典必然还有欠缺,陈止或许是为了弥补之,需要搜集更多的书册,才有了这样的打算,所谓的以钱购买,反倒是为了迷惑他人。”
有了这样的想法,几个人接下来在说话的时候,就轻松许多,都觉得把握到了关键。
随着午餐被摆上来,众人在谈笑之间用餐。
餐后,陈止便顺势起身,说道:“几位,我已经让人给诸位安排了休息的地方,并不是在驿馆,这里不比洛阳,很多地方可以称之为简陋,还望诸位不要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