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郡守衙门之中,陈止与陆区相对而立,彼此身后都站着一些人,是他们两人的幕僚班子。
“这次多亏了陆太守了,若非你的帮助,要整理这些卷宗,恐怕还不容易。”陈止笑呵呵的对着陆区说着。
陆区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却不得不挥挥手,故作大度的道:“陈太守客气了,我这算什么帮忙,还是你的手段高。”
这话,倒是他的真心话,连身后的几个幕僚,都不得不暗暗点头,看向陈止的目光中,也多了一丝敬畏。
按陆区的意思,今天他们这些人就要走,而且还要给陈止留些麻烦,关键就是在交接政务的时候,刻意刁难一下,增加陈止今后的工作难度。
但凡新近入职,了解和审查前任留下的事务,就是个重要的工作,也是一个让人头疼的过程,盖因诸事繁多,难免顾此失彼,很多地方如果没有人讲解,不了解前因后果,难免像是无头苍蝇一样。
过去,也不是没有前任刻意为难后继者的例子,留下混乱的摊子,还不讲明白,让人一个头两个大。
但这问题在陈止身上全无作用,陆区的幕僚提出一个问题,刚想语焉不详的一笔带过,陈止就会针对关键地方提问,一来二去,几个问题下来,往往问得那幕僚满头大汗,不得不郑重以待,全心全意的回答。
前任固然可以刻意为难后任,但那是在人家搞不清楚的时候,如果这个后继者是个内行,问的也是关键问题,那按着朝廷的规矩,你就得积极配合,否则敌意就暴露的太明显了,也不符合陆区的一直以来的风度,更不要说,负责具体回答的人,还不是这位太守,而是他在官府挂职的幕僚。
最后的结果,就是本打算简单说几句就走的陆区一行人,不得不在衙门里待了……四个时辰,连午时就走的计划,都不得不推迟下来了。
这个时间颇有些微妙,以至于这衙门内外的不少人,在知道这个消息后,都是神情古怪。
杨宋更忍不住在私下里嘀咕着:“昨天陈君让这陆太守等四个时辰,结果这位甩袖就走,今天更是摆明了要给陈君好看啊,想糊弄一番就带人离开,然后看咱们笑话,殊不知他才是个笑话!也不看看陈君是何等人物,京城中多少才子、大家,都佩服陈君之能,自愧不如,他陆区不过是一世家庶子,靠着投靠王浚这样的兵头才能有点根基,居然想给陈君脸色看!不自量力!”
其他人可不敢像杨宋这样说话,哪怕是私底下也不敢,否则一个不小心传出去,被陆区记在心里,得不偿失,毕竟陆区再怎么样,那也是个五品太守!
不过,这心里的想法,肯定都是一样的。
陆区也很清楚,所以脸上发烧,有种下不来台的感觉,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在那,否则更要让人觉得他是怕了陈止。
好不容易,等陈止将话都问完了,几个幕僚抆了抆汗,如释重负,陆区已经忍不住开口说道:“既然陈太守都了解清楚了,交接也算是完成了,本官也完成了任务,那广宁郡还需要我去处理,所以就此别过吧,我等这这就离开。”
这是要立马就走啊!
众人听到这话,都清楚陆区的意思,也不觉得意外,很多人早就料到了,如杨宋那般,更是暗暗叫好,希望这人赶紧走了,省得在这个跟搅屎棍一样,处处找事。
就连陈梓都觉得,陆区等人这时候离开,虽然不给陈止面子,但也能够容忍,更关键的是,陈止要真正掌控代郡,那么原来的这位郡守,走得越早越好,他相信陈止也会认同这一点。
只是正当众人这般想着的时候,陈止却忽然摇头道:“我劝陆太守在等些时候再离开,如今城外恐怕不怎么太平,你现在就走,可能会有危险,为保险起见,多留两天,看看情况再说。”
什么?
这下子,不光陆区愣住了,连其他人都是一脸错愕,即便是追随陈止的众人,也都满心不解,不趁着这个机会,让陆区赶紧走人,留着过年么?
“没有这个道理。”不等其他人进言,陆区就先摇摇头道:“我不是代郡的太守了,又做好了交接,没有理由继续留下来,再者说来,广宁郡那边也不可一日无人主持,那里同样是地处边疆,受到北方威胁,空悬郡守之位,隐患更大。”
说着,他深深的看了陈止一眼,又道:“至于外面的危险,我自问是比你清楚的,往年的这个时候,虽也有部族南下,但自从上年的大典之后,这两年北疆的部族,都消停了许多,加上边疆的互市的影响,至少在这一两个月内,不会有什么大批的兵马过来。”
陆区的这些话,隐藏着的潜在含义,就是在表明,自己比陈止更清楚这代郡的情况,乃至北疆的局面,想要用这种方法找回一局,同时打压一下陈止的气焰。
当然,经过这一番事情,他在这里也是根本待不下去了。
“我说的,并不是寻常的部族,而是……”陈止摇摇头,还要再说,但对面的陆区却是半点都不想呆在这里了,一甩袖子,很干脆的迈步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