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陈府,新晋太仆陈永一回到家里,就闷闷不乐,他的身边仿佛萦绕着一股阴郁气息,几个小妾本来还想过来欢笑,但见了老爷的样子,便都不敢上前了。
这沉闷的气氛,直到傍晚,陈永的三子陈迭走进堂中,才略有衰减。
陈永这个三儿子,是几个儿子之中成就最高的,不过不是在仕途上,而是在军中为将,在陈永登临三品官位之后,陈迭也是平步青云,据说就要外放一地为中郎将,统领一地的兵马了。
新汉一朝,世家大族为维持地位,在各个层面都会有所经营,军中也不例外,而陈迭正是这样的一个角色,肩负着陈家在军中的影响力。
他今天过来,是争取到了一个机会,想要听听父亲的建议,但一来到这堂屋,就感到气氛有些古怪。
“你来了。”陈永坐在座椅上,一副沉稳的样子,但对其颇为熟悉的陈迭却看得出来,老爷子其实很是不快。
陈迭也不说破,依礼问候过后,先说起了来意:“父亲,最近我与兵家几人有所走动,所以有心要去北线……”
“去北线?”陈永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去北线做什么?还嫌那里不够乱?”
陈迭登时就明白过来,笑了起来:“父亲,您先别动怒,我去北线的想法,还是你教的呢。”
陈永冷哼一声,说道:“我教你的?我教你的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陈迭却道:“不是父亲你时常提到的么,说当年先祖就是两边下注,才有我陈家今日的兴盛,不因南北分治而没落,不然的话,就要如那彭城一支一样,在北边渐渐凋零。”
“你说你去北线,是两边下注?为父在朝中提议议和,你就在前线为将,其他人又不是傻子,哪会不明白?”陈永摇了摇头,见儿子还有话要说,不等对方开口,就话锋一转,“先不提这个,既然你提到了彭城陈氏,那我就要问一下了,这个陈止,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止?”陈迭闻言倒是有些疑惑,“这陈止我知道,乃彭城陈氏的杰出子弟,初定乡品就是三品,父亲您久居京城,对这人可能不太熟悉,他是最近才声名鹊起,不过这人可堪大用,父亲你身居高位,正是需要咱们陈家子弟发力的时候,不如尽早提拔陈止。”
陈迭显是没听出陈永语气中的异样,还在试图介绍陈止,只是说着说着,他终于注意到陈永的神色不对了,最终闭口不再多说。
“说完了?”陈永抬起眼皮,眉头一皱,“这彭城陈氏,过去不断衰弱,期间几次影响到我陈氏名声,现在乃是我陈氏的关键之时,我登临九卿之位,对整个陈氏的好处有多大,彭城那边不会不知道,他们以后也会享受益处,但越是这种时候,越该低调行事,否则旁人如何看我陈家的家风?”
陈迭听出一点意思,试探性的问道:“父亲,莫非是陈止做了什么事,传到朝中了?”
陈永顿了顿,才说道:“这个人,把匈奴的小王子杀掉了!”
“匈奴小王子?被杀了?还是陈止杀的?”陈迭当时就愣住了,他在军中,因位置关系,消息颇为闭塞,而关于刘韵言的消息,是通过朝廷的快马传达过来,其他渠道暂时没有听闻。
稍微镇定了一些,陈迭眉头一皱,不解问道:“不对啊,家中传来的消息,说陈止去游学了,那怎么和匈奴王子,恩?”
说着说着,他突然明白过来:“说的是那个刘韵言?”
“可不就是他!”陈永沉声起来,“如此一来,局面完全混乱,那匈奴之主刘渊怎能容忍此事?战争若是持续下去,国库很快就会见底,而我这太仆府也就快成空壳了。”
陈迭眉头紧锁,却还是有些不确定的道:“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陈止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杀了刘韵言?”
“此事千真万确,已经经过确认,你就能想到为父在朝堂上,是有多么被动!”陈永说着说着,火气就上来了,“今日朝会,九卿皆有论述,为父却不得不避嫌,若非圣上有心维护,恐怕为父这老脸都要丢尽了啊。”
“匈奴王子虽然死了,但也不至于这般被动吧,大不了就打下去!”和父亲不同,陈迭显是倾向于鹰派,“虽说刚有一场大败,但那匈奴也有损伤,他们国小力微,能经得住多久……”
“糊涂!”陈永忽然一拍桌子,“兵者国之大事,乃不得已而为之,兵马一动,黄金万两,岂能轻起刀兵?再者说来,这事本就没必要以兵家之事来摆平,能用其他手段平定的事,却偏偏要用兵家之法,此乃不智!”
他这么一番训斥,陈迭年过四十的人了,却不敢还口,尽管心里有些许不以为然,觉得不用兵家手段的都是妥协,无法达成全部目标,但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老头子的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