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河心里已是通透了,其实这一点,之前他就有所察觉,这些天闭门不见客,也是在思量着,心里有了脉络,被陈止一番话点醒,顿时明白过来了。
“陈君的意思是说,那刘韵言是刻意在我面前做出纨绔之相,就是为了这局棋?”说着说着,高河自己先就回答出来,“也对,在这之后,那位小王子就表现的颇为沉稳,再也没有半点冒失之意了。”
陈止接过这话,说道:“他当然要表现的沉稳了,不仅要沉稳,还要表现出胜券在握,哪怕其人本性并非如此,也会这样表现,因为这是做给后面的人看的。”说到这,他朝着唐起看了过去。
唐起乃是第三个与刘韵言对弈的棋手,被陈止这么一看,不由叹了一口气,点点头道:“不错,我与刘韵言对弈之时,他已是挟两胜之威,积蓄了一定的威势,我还未与他真个交手,这心里先就有几分怯意了。”
陈止则道:“唐君不必妄自菲薄,高君与余广先生,都是名动四方的棋坛高手,他们接连落败,换成是谁,都难免要心里嘀咕,但更重要的,是那刘韵言本身乃是个借势的高手,他装作纨绔子弟,抓住机会战胜了高君,然后又在余广先生没有做好准备之前,挟着大胜之威找上门去,宛如兵法中的奇袭,以有备攻不备,自是无往不利。”
听着这话,高河和唐起都不由点头。
陈止话中的余广,是在高河之后被匈奴小王子挑战之人,他在落败之后,很干脆的一走了之,所以陈止无从邀请。
“以遭遇战来疾攻高君,又以奇袭来一举击破余先生,这两战就仿佛是两个名动天下的大战役一样,让刘韵言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将领,一跃成为连败名将的大将,有了为将的威严,然后就是以堂堂之师,直接面对唐君,通过种种渠道的消息,给你的心灵制造压力,让你的心境难以平静,配合着他的高超棋艺,自是可以稳居不败。”
唐起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点头,然后叹气。
“没想到这刘韵言的心机竟是这么深!”高河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了顾忌之色,其实在这之前,他就隐隐有了感觉,但没有将几个人的事都连起来想,现在听陈止这么一理逻辑,顿时有了心悸之感,对那匈奴小王子多了几分顾忌。
“这还不是结束。”陈止摇摇头,继续道,“在这之后,刘韵言和他背后的人,更是故意颠倒传闻顺序,说给旁人听,让接下来过来的棋道高手,都被影响到了。”
“哦?这又是从何说起?”高河和唐起两人都露出了关切之色,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完全被陈止掌握了谈话的节奏。
陈止就道:“两位一直在临沂城中,所以没有太多的感触,但我在南边的时候,却听说那匈奴小王子,是在战胜了高君后,就主动发起挑战,挑战了余广先生,可来到这里,于茶肆中听了旁人交谈,这才知道,原来余广先生并非是他扬言挑战,而是突袭,就是后面的唐先生,也不是正轨的挑战,而是通过巧妙安排,方才有了对弈,但在外的传言,却是他在胜了高君后,就扬言每天要挑战一二中土的手谈高手,显是对外故布疑阵。”
陈止在茶肆询问了些许姜义的对弈情况,也听旁人说了许多相关之事,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就是刘韵言是在战胜了唐起之后,才正式对中土棋坛发出挑战,但在传闻中,却是他战胜了第一个高河后,就扬言挑战。
这个顺序上的偏差,当时没引起陈止的主意,等他翻阅了姜义送来的棋谱,再回忆这个细节,感觉就截然不同了。
高河和唐起也是恍然大悟。
高河勃然色变,用低沉的语气说道:“他这是故意放出风声,如果是先扬言挑战,然后战胜了余兄和唐兄,那后来者面对他的时候,这感觉就截然不同了,无形中增加了压力,好算计!这个匈奴王子,不是一般人啊!”
唐起也是心有同感,感叹道:“这人下棋,是将棋盘内外之人都当做棋子在布局啊,当得上品棋力之称,输给他不算冤。”
听着两人感慨,陈止这心里暗暗摇头,越发警惕起来。
“遭遇、奇袭、正兵,然后是虚者实之,实者虚之,这刘韵言哪是在下棋,他分明是来中土指挥一场大战的,在这个过程中,搜集情报、散布假消息,都展现出一定程度的掌控力,这还是在中土腹地,简直就像是一场接着手谈之事展开的演习!就是不知道,何意情报这般齐备。”
想着想着,他又继续道:“除此之外,从姜义先生那边也能看出一些端倪,那就是刘韵言离开的时机,把握的非常准确。”
高河和唐起初闻此言,这念头还没转过来,但很快却接连色变。
“你的意思是说,刘韵言和姜义并不是正好碰到的?”唐起问出来,但心里已有答案。
陈止点头道:“早不走,晚不走,偏偏挑选姜君离开的时候,逼得姜义不得不半渡击之,但实是形势所迫,颇为匆忙,而他刘韵言则以逸待劳,实际上,姜义的出击,自始自终都在刘韵言的掌握中,毕竟姜君北上的目的,不光我等知道,刘韵言也是心知肚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