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一愣,忙喊钱妈妈把人请进来。
进来的是个中年的嬷嬷,模样很周正,看着便是个细致人,唤丹嬷嬷,进来也没摆宫里人的架子,恭恭敬敬一福,然后低眉顺眼道,“县主道,眼瞅着便要过年了,本该亲自上门拜见夫人的,可县主住在宫里,怕出门给圣人惹麻烦,便派了奴婢前来,提前恭贺姜大人姜夫人并府上几位公子小姐。”
何氏一开始还真的有那么些受宠若惊,儿子定了县主,这婚事是陛下赏赐的,就是不好也得说出千百个好来。本来以为县主必是娇惯长大的,性情多少会骄纵些,但看安宁县主今日的姿态,倒是难得的谦卑,看着是个柔顺的。
何氏素来讲究投桃报李,旁人待她真心,她亦还别人真心,县主如此表态,何氏心里也拿县主当自家人。
因此等丹嬷嬷回去的时候,端的叫一个满载而归,嬷嬷脸上带着笑,直到进了宫里,进门见了安宁县主,便迫不及待喜道,“县主当真是有福气,奴婢今日见了姜夫人和姜姑娘,姜夫人再是和气不过。”
安宁县主身份尊贵,可说到底就是个孤女,连个兄弟都无,没什么仰仗,在宫里过日子也是小心再小心,此时听嬷嬷说婆婆是个和气人,心里安心了不少,真心实意道,“这便好。”
丹嬷嬷算是伺候县主的老人了,闻言又把在姜府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末了道,“这桩婚事,陛下是真心想着您,才会给您赐婚的。奴婢听说姜大人跟夫人感情和睦,屋子里别说妾,连个通房都没的,家风再清正不过。这儿随父,县主您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安宁县主脸上带了笑,心中对未来生活也充满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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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诗会
越临近年关, 盛京圈子内的各种宴会聚会也渐渐频繁起来。
基本每年这个时候,各府都忙着相看人家, 尤其今年更甚, 太皇太后越发不好了,底下人虽不敢打听,可多多少少还是能从陛下的表现看出点端倪。
姜锦鱼这里也收了不少帖子,她定了亲,本来便不是聚会宴会的重点,不过年前阿爹姜仲行刚升任吏部的主事,兄长姜宣又在殿试中得了状元郎之位,她自己的未婚夫又是同榜的探花。
以往她并不大出门, 相识的小姐妹就那几个, 略熟些的、能说得上话的,更是不大多。姑娘家名声传的太响了, 有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 许多府里相儿媳, 都不乐意找那等名声在外的。
也因此,许多人都对她颇感兴趣,各种打着聚会名义,实则为相亲的宴会, 也都没落下她。
回绝多了不好,且既然定了亲,便也该出去走动走动,姜锦鱼收了帖子, 便偶尔会出去露露面,但次数不算太频繁。
今日又是某个府上的赏诗会,到了那处才发现,果真是相亲的去处,因为是诗会,因此也没分什么男女席,仅仅是坐了两侧而已。
姜锦鱼刚露面,不远处的商云儿立马小跑过来,拉着她坐自己那边,“我们坐一起吧,这诗会好无聊,我娘非逼着我来,幸好你也来了,咱们还能说说话。”
等坐下了,才看见旁边坐着的尤倩,商云儿大抵是很不待见自己这个表姐了,皱眉凑上来道,“半路撞见了她,她非要跟着我来,我烦都烦死了。”
商云儿说话声并不算轻,尤倩却是在一旁安安稳稳坐着,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似的,面上毫无尴尬之色。
表姐妹两人性格相去甚远,姜锦鱼也只是听一听,并没有做说客的打算,冲尤倩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名为诗会,实则还是相亲,可要在这么多的姑娘或是郎君里显出不同来,那也得费些劲儿,郎君们自是比试文采比试惯了,赋诗一首亦是信手拈来。可难得的是,女客这边也是硝烟弥漫。
盛京多才子,才女也不少,像姜锦鱼这样,仅仅只是读书识字,在诗词上并无太大造诣的,在这里都只能做个看客。
好在她本来也就是来凑热闹的,又不用在众人里挑个才子,便也安安生生坐着看热闹。
一位病弱美人赋诗一首后,博得满堂彩后,紧接着便是名细眉的姑娘。
诗会人多,姜锦鱼也不是个个都认得的,很多不认识的,便都给她找个别致的特征,这样也好分辨,譬如刚刚那个病弱美人,便是个病娇娇的美人儿,蹙蹙眉,连姜锦鱼这个女子都觉得不忍。
现在这个一比,就有点逊色了,就是长长的细眉如柳叶一般,给人的印象比较深。
她刚给这柳叶眉姑娘起好名字,商云儿忽然“呀”了一声,着急忙慌抓着她的袖子,“这不是那谁么!?”
“谁啊?”姜锦鱼纳闷。
商云儿挤眉弄眼,等柳叶眉姑娘都赋诗完了,才附耳悄声道,“就是顾家的姑娘啊。你……你的未来小姑子顾瑶!”
还没等姜锦鱼有什么反应,前头倒是闹出了动静了,抬头看过去,似乎是顾瑶那首诗被人捉住了马脚,前头那个病弱美人正扬声道,“顾姑娘说这是你闲暇时候所做,但依小女浅见,这诗并非女儿家做的出来的,诗中虽说的是暮秋残花之景,可并不伤春悲秋,青云直上的气势非同寻常。”
顾瑶就是个半桶水,跟着女先生念书,学倒是学了些,可真要作诗,那纯粹是为难她。这诗还真如病弱美人而言,不是她自个儿做的,而是从顾衍那里窃来的。
自从知道自己一向不亲近的长兄成了探花,顾瑶仗着探花妹妹的身份,也得了不少好处,收到诗会的帖子时便闹出了个念头,若是能得个才女的名声,自己也不会因为娘胡氏的名声,而难寻夫家了。
这才派了丫鬟,塞了不少银钱,把顾衍书房中那些用过的旧纸偷了来。
“你做不出,便笃定别人也做不出么?这又是什么道理?”
顾衍又不在现场,旁人哪里能知道这诗从哪里来的,顾瑶慌归慌,可心里倒是不怕,反驳得很有底气。
她这幅不卑不亢的模样,还真吸引了不少郎君们的眼光,连姜锦鱼都觉得,病弱美人还是有点冲动,不管她对顾瑶有什么怀疑,在没有证据的时候跳出来,的确不是明智之选。
周围人都开始劝两人消消气,冲那病弱美人和顾瑶道,“夏清、顾瑶,不过是些小小误会,快别当真了。”
姜锦鱼也静观其变的时候,就见那被人唤做“夏清”的病弱美人开口了,指出那诗作中几处用典之处,问顾瑶,“顾姑娘说这诗是你自己作的,那我方才指出的这两处,顾姑娘作为作诗人,应当能随口说话来处吧?”
顾瑶一下子听愣,本来以为不过是一首诗,哪晓得遇上了夏清这样较真的人,捉着她不放,非要问个清楚。
问她用典出处,她才读过多少书,还大多是浅尝辄止,哪里说得出典故的来历!
顾瑶略支吾了一下,撑着额头道,“我一时想不起来了,可这诗的确是我自己作的,当时也是一时灵感,眼下让我道出个一二三来,却是为难我了。”
话音刚落,便见方才还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她的郎君们,一下子都变了脸,说变脸毫不夸张。
有些对诗不大懂的还弄不明白,怎的就给顾瑶定了罪了,还是有位郎君站了起来,先是对着夏姑娘拱拱手,随后对着众人道,“顾姑娘方才所言,乃是一时兴起之作,想不出典故的来历了。可夏姑娘方才指出的那几处,分明没有化用典故,顾姑娘连是否用了典故都看不出,还说这诗是你自己做的,未免太过可笑。”
这话说的实在不留情面,可也够简单明白,一下子便让在座的人都听明白了。
再看那些郎君的脸色,分明含了丝鄙夷之色,若不是看在顾瑶是个姑娘的份上,只怕都早已翻脸走人。
读书人最恨剽窃替名之事,尤其是想到方才他们对着顾瑶的诗青睐有加,心里便更加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