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9章 办不到(1 / 2)

秦吏 七月新番 2053 字 6天前

秦始皇三十五年,十月初二鸡鸣刚过,三名重臣便被谒者传唤至碣石行宫寝殿外,等候觐见皇帝。

分别是右丞相李斯、御史大夫茅焦,以及少府姚贾。三人皆老臣,已至天命、耳顺之年,须发斑白,六十八岁的姚贾,更是连头顶都秃了,好在有冠帽遮掩……

皇帝大概刚起,还有一会才到,殿内三人袖子里揣着昨天熬夜写出来的奏疏,分别站立,相隔数步,十分生分,李斯心事重重,茅焦抬头观星,只有姚贾不时打个哈欠。

姚贾本是魏人,出身“世监门子”,其父是看管城门的监门卒,与李斯早年经历相似,地位低下,但颇有才华,历仕魏、赵,却被骂作“梁之大盗,赵之逐臣”,名声很臭。

直到入秦效命于秦始皇,姚贾才算找到了值得效忠的主人。

姚贾打完哈欠,发现气氛尴尬,看了看李斯,又瞧了瞧茅焦,忽然失笑:“丞相、御史大夫,上次像这般一齐应召,等待陛下,已是二十多年前,吾等三人皆为郎官时的事了吧?”

李斯、茅焦一想,还真是这样,除了李斯仕途一帆风顺,在秦始皇身边节节攀升外,茅焦、姚贾都经过很长时间的外放。

茅焦是直言进谏惹怒了皇帝,姚贾则是在毒杀韩非一事中上蹿下跳太过积极,替李斯当了刀。秦始皇事后后悔,虽不好杀了姚贾泄愤,但也将他支得远远的,负责出使各国,统一后也做了郡守,直到近几年老臣凋零,九卿缺人,皇帝想起了他,才重新调回中央任少府。

只是,三个老同僚再聚首时,关系早就不复当年,李斯与茅焦政见不和,经常当堂争执——这也是秦始皇设置的朝堂平衡,姚贾则和左丞相冯去疾靠得近。

但眼下,却不是争吵的时候,姚贾道:“南征遇阻,时值多事之秋,还望吾等三人,能像当年一样,不说同舟共济,至少要相忍为国啊。”

“这是自然。”

李斯、茅焦皆颔首,心里却不以为然,茅焦更是提起了防备之心。别看姚贾话说得漂亮,可他害起人来,却一点不客气,此人与李斯关系密切,当年韩非就是被这两人合谋害死的,他可不想步其后尘。

又等了半刻,秦始皇才姗姗来迟,皇帝气色不是很好,说话时还偶尔咳嗽两声。

“诸卿,继续昨日之议罢!”

……

昨日得知南方消息后,群臣面面相觑,除了黑夫有点预感外,都没料到是这样的结果!

但机智的姚贾立刻很识趣地跳出来,拼命抹黑屠睢,将一切罪过都扔到这位已死将领头上,说他一将无能,三军受累,群臣纷纷附议。

当时,茅焦听了,只感觉无比讽刺,半年前,屠睢击杀西瓯君,南方一片形势大好时,群臣可是对他赞不绝口的,而且这真的能怪屠睢么?秦始皇希望能在新年正月平定百越,诏书催得很急,屠睢只能硬着头皮犯险……

但没办法,秦始皇帝是人间的神,他是不会犯错的,那么错的,就只能是底下的将军,以及举荐屠睢的人——李由。

李斯也不得不站出来,请秦始皇严惩李由,将他撤职下狱!

“究过之事暂不议论。”

秦始皇却对这种自欺欺人的事不感兴趣,他要的是结果,结果!

皇帝唯一关心的是,这场仗还能不能打,怎么打,由谁打?

这亦是诸臣昨夜奉命思考的问题,皇帝心急火燎,今天就要给他答复!

少府姚贾率先发言:“陛下,臣昨夜令人筹算上计,因天下诸郡推行算缗,又收红糖为官营,故少府钱币充栋!”

茅焦一听,就知道老姚这个鬼精,在为自己邀功了,初任少府,姚贾就搞了两件大事:算缗和红糖官营,商贾哀鸿遍野的同时,也使少府敛财无数。

身为齐人,深受管子商为农辅影响的茅焦,自然对这种杀鸡取卵之举十分嫌恶,但很无奈,骊山、南北、长城、西域,到处都需要钱。

却听姚贾又道:“至于粮秣,既然沧海君已授首,北征停歇,若将中原粮秣运往南方,粮亦充足,可发兵再战!”

对皇帝而言,这无疑是个好消息,想要挽回败局,保住朝廷的颜面,光是惩戒相关人员是不够的,更需要反败为胜!

“既如此,便再从各郡征一批徭役,南下增援,朕希望,能在今岁入夏前,复平百越!”

半年,这是秦始皇心理极限。

眼下,南方的后续消息尚未传至,秦始皇只以为,这只是主将意外身亡,就像去年杨端和突然逝世一般,并不影响东征大局。

没去过岭南的皇帝,根本想象不到,南方的情况糜烂到了什么程度,苍梧军那一万人已十死其八,完全丧失了战斗力,桂林军也处境艰难,只能勉强守住据点。军中的楚人皇协军觉得秦人太君故意让他们去送死,态度十分消极,随时都有兵变的可能……

与此同时,西瓯和骆越、南越也开始联合,势要将侵略者赶出他们的家园。

因为消息的滞后,三名重臣,也不觉得秦始皇的期盼有什么不妥。

哪怕冷静如茅焦,也没有清晰的认识,昨日秦始皇在碣石上刻文:”地势既定,黎庶无繇,天下咸抚。男乐其畴,女修其业,事各有序。“这相当于宣布,打完百越,就要与民休息。

茅焦看到了希望,既然无法劝秦始皇罢岭南之戍,那就只好期盼,能迅速解决这场仗。

只是几个蛮夷小部落而已,只要派对了将领,大秦天兵还不是摧枯拉朽?这是天朝上国的盲目自信,前人如此,后人也要重复无数次类似的错误。

打肯定要打,而且要干净利落,半年搞定,于是问题只剩下一个:

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