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烈酒激励士气,他们挺过了巨浪,紧随其后的十艘商船竟也完好无损。
海上虽然有风暴的危险,但也有喜悦和美丽的瞬间,夜晚时,大海像丝绸一样光滑泛着涟漪,水面上明月皎洁。
但这也让褚少孙感到不安,因为他已经好些天没见到陆地了,初时不觉得,时间久了他却像是离开了母亲怀抱的婴孩,惴惴不安起来,一直怀疑船队是否偏离了航线。
“有它们,便不会迷路。”
陈汤却十分自信,他已经在这条航线上来回三次了,每次都带不同的水手,护航是假,练兵和熟悉路线是真。
而使船队不会迷失方向的利器,一是从希腊人处学来的航海星盘,用来对照天上星辰,二是骠骑将军十多年前令人所制的”罗盘“,此物是舰队机密,可指南北,阴雨天也不受影响,如今还安了透明玻璃片。
知道方向,又改进了海船,便不用一定要沿着岸,冒着触礁的风险慢慢走了,陈汤指着北方道:“更不必再借安息港口停泊,徒生事端。”
褚少孙知道,十年前河中都护府建立时,大汉和安息关系还很不错。但随着骠骑将军进军身毒,安息对任将军的疯狂扩张感到不安,后来乘着安息两王相争,任弘又南下灭了安息属国乌弋山离。
安息内战很快结束,那位曾在撒马尔罕拜见过任弘,苏林家的苏雷纳扫平了安息王的对手,次年,也就是元康三年(前53),大秦条支郡守克拉苏乘机东征,想要一举兼并安息西境,结果又功败垂成,为苏雷纳所杀。
苏雷纳一时风头无二,成了当世名将,安息也达到了极盛,同身毒都护府的关系也微妙起来。尤其对都护府绕过安息,直接与托勒密埃及贸易十分不满,这让安息中转的丝绸无法卖出高价。
双方有了间隙和提防,安息对途经他们港口的汉人船舶课以重税,从那以后,船队索性不过安息了。
虽然陆军那些人也有叫嚣进攻安息的,海军中亦有好战者希望复制狮子国之役,也在安息占个港口。但陈汤知道,骠骑将军对安息毫无兴趣,目光一直在盯着海西的大秦国。
风平浪静的时候,因为褚少孙虚心求问,陈汤也会与他说一些他所知的大秦之事。
“大秦国虽无君王,却有三公执政,第一位便是死在与安息交战的条支太守克拉苏。”
“其二是在大汉亦十分有名的将军庞培,我听说因他屡并土地,屠戮甚重,国中有人称其为‘小白起’?”
确实是这么叫的,褚少孙也只是道听途说,说这位庞将军在大秦权势如同君王。
陈汤却摇头:“庞氏不如白起远矣,白起一生未尝一败,可这位庞将军,刚刚输给了一人。”
这褚少孙却不知道,惊讶地问道:“谁人?”
陈汤道:“大秦三公中还有一人,姓凯名撒,或说他乃大秦国西方高卢郡太守,为大秦扩地千里,骠骑将军则笑称其为‘凯太师’,也不知是何依据。”
“据说,那大秦国承暴秦之制,亦有关内关外之分,外郡太守不得带兵渡河而入关内,否则形同反叛。结果这凯撒太师仗着边军壮大,径直带着西军渡河进京。凯氏与庞将军战,大胜,夺了大秦都城罗马。如今庞培一败再败,已逃到大秦东方各郡。”
此事褚少孙是全然不知,愕然不已:“如此说来,那大秦国也是两雄相争,一分为二了?”
船颠簸了一下,将褚少孙的心也给颠了起来,这可是大事啊,大秦一直是大汉这十年来的假想敌。
陈汤颔首:“这就是先时褚先生在都护府中时,骠骑将军匆匆回去,只待了一夜便又离开的缘故,便是惊闻这消息。”
褚少孙恍然,低声道:“那吾等此去托勒密埃及国,除了照例护航、通商,遣使外,莫非亦是奉将军之命,要细细打听大秦国战况!好知道凯氏与庞氏,孰胜孰负?”
“先生聪慧。”陈汤大笑,但又望着黑黝黝的西方,目光深邃。
这次航行,他还另外肩负有使命,远没有褚少孙以为的这般简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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