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特意来九亭镇一趟,没有找到黄大龙就回去,这让她非常不甘心,并且疑心更重。
但要是不回去,难道去对面的陈记制衣店住下等黄大龙,家里又没有什么大事,自己非得等着黄大龙,别人会不会觉得她这个当妻子的太小题大做了。
更何况在这个时代,夫妻之间在外人跟前都是不怎么表露感情的,她这样做,显得太紧张黄大龙。
最糟的是要是她在陈记制衣店里面住下等黄大龙,黄大龙彻夜不归的话,恐怕这夫妻关系就到头了。要是没有怀上身孕,阮秀就不会怕夫妻关系到头,她一定会执意在陈记制衣店里面住下,倒要看黄大龙会不会彻夜不归。可是有了身孕,她就犹豫了,要不要那样做,到头来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正在犹豫得不得了的时候,她终于看到了黄大龙。
他的手里拿着一轴画,跟詹玉有说有笑地出现在陈记制衣店门口。
阮秀抿抿唇,放了三个铜元在茶桌上,站起来径直走向黄大龙。
越走越近,她看到詹玉在丈夫跟前笑得花枝乱颤的样子,仿佛听了什么很开心的事情。
黄大龙呢,一张白净秀气的脸红光满面,似乎也很兴奋。
阮秀走到黄大龙身边,还在跟詹玉说笑的黄大龙都没有看到她,还是阮秀喊了一声“大龙”,黄大龙才转脸过来看她。
一看之下,黄大龙很吃惊:“阿秀,你怎么来了?这都什么时候了……”
他的言下之意,阮秀很清楚,那就是现在都傍晚了,再不回去就要走路了,二十多里路,阮秀走着辛苦。
阮秀平静地说:“我早上来九亭镇赶集,就想来看看你,来陈记制衣店,他们说你买画去了,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哦,我跟詹玉一起去看画去了,你看,我买到了帝师温文忠家里的一副古画,只花了一百大洋,一会儿我给你看看……我身上的钱不够,还是詹玉借给我的。我为了感谢她,就请她去饭馆里吃饭,因为太高兴,喝了一些酒,就到这时候了……”黄大龙笑着说,很坦然的样子。
在他对面站着的詹玉一边含笑听着,一边看向阮秀,眼里有莫名让阮秀感觉到不舒服的东西。
挑衅?示威?
阮秀忍耐着没有爆发。
她极度讨厌黄大龙的这种坦然,看似光明正大,实际上是没有顾及自己的感受。
还有眼前这个詹玉,你说她不是小三儿吧,可她却在小三的路上走得很欢快。
这两个人,阮秀觉得有必要告诉他们彼此离远点儿,因为自己不高兴。
她先对黄大龙说:“钱不够可以回家拿呀,二十多里路,就算走路来回也要不了三四个小时,什么画买得这么急,你不买就被别人抢走了?”
阮秀的语气很平淡,但听话的内容,差不多的人都听得出来她不高兴。
接着她又看向詹玉说:“詹小姐,你今年也十六七了吧,虽然学堂里面新派的学生都不讲究男女大防,可是大龙不一样,他是结了婚的人,你这一天都跟一个结了婚的男人进进出出,就不怕镇子上的人说闲话?或者你不怕,因为你会说你跟大龙没什么,但我怕,我怕我丈夫这样一个清清白白的人以后落下个不好听的名声。你要真把我丈夫当朋友,相信以后就会避嫌对不对?”
☆、第55章
詹玉听了,脸色相当难看, 她求助似地看向黄大龙, 希望他能够帮自己说句话。
黄大龙当然接收到了詹玉的目光, 不过, 他知道, 自己要说什么来反驳妻子, 那一定是不给妻子面子,那么两人就会有纷争了。
现在妻子怀孕的情况下,他首先就会顾忌到要是让妻子生气,那么肚子里的孩子出事了, 他得后悔死,他爹娘也得骂死他。
当着詹玉的面,他认为阮秀说这种话很让人下不来台, 不但是詹玉这么觉得, 他也这么觉得。
所以, 他脸色难堪地去拉了拉阮秀的衣袖,让她跟自己走。
詹玉见黄大龙并不为自己说话, 咬咬唇,跺跺脚,愤然看了阮秀一眼,二话不说,转身快步离开,什么话都没说。
黄大龙看着詹玉离开,嘴巴动了动, 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等他转过脸来后,他松开了拉着阮秀衣袖的手,抱怨道:“刚才你说的话也太过分了,我早就跟你说过,我就是把詹玉当成一个有共同爱好的人。你也晓得在我们乡下,像詹玉这样的人难找……”
黄大龙还没说完呢,阮秀已经铁青着脸说:“那你去跟她过呀,当初你不是一早就认识她了吗,她这样的人难找,你找我干嘛!”
“你……你……”黄大龙看着阮秀微微隆起的肚子,没有把阮秀纯属无理取闹这句话说出口,“好了,别说这种气话了,这天也晚了,咱们别在人家店门口吵,让人家听见了笑话我们。我送你去镇口坐骡子车回家吧,一会儿晚了没车坐。”
阮秀此时非常生气,她觉得黄大龙自从见到自己之后,都没有关心她在这里等了他大半天有多难捱,反而说自己说得话太过分,并且担心天晚坐不着骡子车,催自己快走,看起来就好像很讨厌再跟自己说话一样。
“我有脚,不用你送!”阮秀硬声道。
说完拧身就走。
黄大龙赶忙追上去,说阮秀又赌气。
阮秀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她刚刚想到了自己来了见到詹玉和黄大龙一起,说了那避嫌的话之后,光是说气话了,都没有把自己这一次来真正要跟黄大龙说的话说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接着看向黄大龙道:“大龙,其实我这一次来镇上找你,是有话要对你说,这个话我放在心里很久了,甚至在我们成亲之前就在我心里了。”
黄大龙怔怔地看着阮秀,心里打鼓,不知道她会说出什么话来。
阮秀接着说:“……那个时候我们才定亲,我知道你跟詹家药铺东家的女儿詹玉来往密切,我就在想,我没有成亲,就不该管你。成亲以后,你跟我说詹玉只是跟你有共同爱好才走得近,我也忍了。直到村里有人赶集回来跟我说,你跟詹玉在街上并肩一起走,有说有笑的,好像夫妻一样。我当时听了,还觉得她是不是看岔了。谁知道,今天我来看你,竟然真看到别人嘴巴里说的那种情景……”
“不是,阿秀,你别想得那么严重行不行,我们成亲之后我就跟你说过我跟詹玉来往是怎么回事,我从来对她没有别的心思……”
“可看见的人不这么想,你不觉得你一个已婚的男人也应该跟詹玉少在一起吗?你是不是想她将来嫁不出去,或者说她嫁不出去正好趁你的意?”
“阿秀,你别胡说八道,哪个龟孙子才有这样龌蹉的想法。”
“好,你这么说了,我很高兴,既然你没这样的想法,那就少跟她一起,不要坏了人家的清白名声。至于你说的什么在这乡下找不到詹玉那样的同好,那我问你詹玉的师傅他不算吗?他不比詹玉更懂画?既然我们成亲了,我是你的妻子,我就有要求你不跟詹玉这样的姑娘往来的权利。你要是还当我是你的妻子,你就跟她从此不再往来。你好好想一想,你做不做得到。在我跟詹玉之间,你只能选一个。”
“……”
“我还想说的是,二龙抢了我姐的花轿,差点儿将我二姐夫的腿打断,你说了从上海回来之后就要上门去替二龙道歉的。这都多少天了,你在这里跟詹玉说说笑笑,却把去范家的事情全部抛到了脑后?你让我以后见了我二姐,在她跟前怎么抬得起头来。还有范成斌跟你称兄道弟的,你这样不是辜负了他的情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