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幢位于纽约市郊的小型别墅中朝外看去,一个小小的、经过了细微的人工修饰的湖泊,还有两座几乎没有坡度的小型种植园形成的美丽画面,足以让任何一个见到这些景色的人心胸为之开朗。
往常的这个时候,法克.肯尼迪总是喜欢戴上那顶宽边钓鱼帽,自己驾驶着一条小小的渔船划到湖泊中央,熟练地将鱼钩抛入湖中,等候着那些被不断旋转的鱼饵吸引的鱼儿上钩。
如果那天湖中放养的鲈鱼已经喂过了食,那么换上一身简洁的工作装,在那两个小小的种植园中的温室中采摘一些鲜嫩的蓝莓,或是几个从南美移植过来的青果带回自己的别墅中。
不管是新鲜的鲈鱼还是可口的蓝莓,当这些食物被送到厨房中时,自己那体贴的妻子总会开心地赞叹着,将那些欢蹦乱跳的鲈鱼烹制成自己最喜欢的烤鱼,再配上一瓶子最好的红酒端上餐桌。自然,餐后的甜点当然是香甜可口的的蓝莓冰激凌或是蛋糕了。
可惜,今天的餐桌上不会再有鲈鱼或是蓝莓蛋糕了。
满面愁云的法克.肯尼迪从走进家门起,就将自己关在了那间有着厚重大门的书房中,即使是平时最为贴心的管家端着法克.肯尼迪最喜欢的青果果汁在门外低声询问了好几遍,法克.肯尼迪也只是低声地让管家走开,给自己一点安静的私人空间。
万般无奈之下,有些诧异的管家只好朝着正在花园中休闲的主妇求助了。
与法克.肯尼迪共同生活了多年,作为一个善解人意的女人,梦露已经熟悉了自己的丈夫在遭遇到逆境的时候会有怎样的反应,更知道该如何让自己的丈夫重新振作起来。
优雅地放下了手中端着的咖啡杯子,梦露带着几分贵妇人特有的矜持低声说道:“好了,不必为他担心,更不要去打扰他。找两个人去钓几条肥美的鲈鱼,再去摘上一小篮新鲜的蓝莓,吩咐厨房的人准备我需要的配菜,看来我今天又要亲自下厨房了。”
当华灯初上之时,就像是梦露预计的那样,法克.肯尼迪轻轻地打开了书房的大门,迈着略带沉重的脚步走到了餐桌旁边,默不作声地坐了下来。
善解人意的管家并没有象往常那样,为法克.肯尼迪倒上了杯餐前的开胃酒,却是带着几分笑容点着了桌子上那几个考究的银烛台上的长蜡烛,再将餐厅中的灯光调节到了最暗的程度后,转身退出了宽敞的餐厅。
穿着一身朴素的纱裙,梦露端着一盘子香味四溢的烤鲈鱼走进了餐厅中。朝着满脸愁容的法克.肯尼迪微微笑道:“你不会打算保持着你那愁眉苦脸的表情享用我亲手烹调的鲈鱼吧?如果这样的话,那我可真是白费功夫了。”
看着面前微笑着放下盘子的妻子,法克.肯尼迪不由得感激地站了起来,,走到满脸微笑的妻子身边,接过了妻子手中的刀叉,将一块最为肥美的鱼肉挑到了一个精致的小瓷盘中,再用一个小巧的榨汁器在那些鲜美的鱼肉上挤了几滴柠檬汁。
没有过多的话语,两个多年的夫妻默契地配合着分割着食物,彼此间相互传递着对方需要的调料,或是为对方那快要空了的酒杯中加上一些陈年的好酒。当最后一小块蓝莓蛋糕被法克.肯尼迪填进了肚子之后,坐在法克.肯尼迪对面的梦露优雅地用一块洁白的餐巾抆了抆嘴唇,轻轻地笑了起来:“亲爱的,看着你用尽全身力气咽下最后一块蛋糕,我总是会想起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
享受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法克.肯尼迪的心情已经好了很多。看着妻子提起了当年旧事,法克.肯尼迪也不禁笑道:“是么?那么当年是谁故意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把整整一块蛋糕硬塞到了我的盘子里?还有那天晚上的钓鱼活动,究竟是谁被一条跃出水面的的鱼吓得窜进了我的怀里?”
晃动的烛火中,法克.肯尼迪和梦露的双手握到了一起,经历了多年的风雨,两人之间的那种默契和相互间的了解已经足够让对方从颓丧中重新振作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法克.肯尼迪轻声开口说道:“亲爱的,我们或许会有麻烦了”
微微闭着眼睛的梦露猛地伸手轻掩住了法克.肯尼迪的嘴巴:“不用多说了,亲爱的。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你重新成为一个一无所有的普通人而已,只要我们在一起,我们可以找一份工作,开着一辆掉了油漆的二手车,住着一套只有两个房间的公寓房,在周末去街角的意大利餐馆点一份你喜欢的烤鱼,或是去最近的海滩度假,就像是无数普通人一样。要知道,你妻子不仅仅会驾驶着名贵跑车去品牌专卖店购物,我也会在那些小超市中排队选购减价食品的”
轻轻地吻了一下妻子那有了些细微皱纹的额头,法克.肯尼迪轻声谓叹着:“恐怕不那么简单。还记得我们的那个远房亲戚么?布希特.肯尼迪?或许几天之后,你就能参加他的葬礼了,死因是一次严重的交通意外。”
梦露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是那个有着高高的鹰勾鼻子的小伙子么?虽然看起来有些过于严肃,可他还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啊,为什么”
轻轻抚摩着梦露那有些消瘦的肩膀,法克.肯尼迪轻声叹道:“别问了,梦露。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对于你丈夫所从事的工作,无知不是一种耻辱,反倒是一种难得的幸运。记住我说过的话,不要有疑问,更不要在未来的岁月中去寻求某些看起来很重要的答案,那样对你会好些。还记得老家的那幢木屋么?就是我们经常趁着宴会时无人注意,偷偷去幽会的地方?在木屋靠南面的那颗红松树下,埋着个不算太大的保险箱”
依靠在法克.肯尼迪怀中的梦露猛地瞪大了眼睛:“亲爱的,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了?你从来都不会是这样的,即使是你在十五年前被人陷害,险些离开军队的时候,你也没和我说过这些的,你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了?”
看着梦露那带着惊惧和关怀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法克.肯尼迪几乎就要将这些年经历的那些令人恶心或是恐惧的事情和盘托出,可是客厅中传来的电话铃声却恰到好处地打断了法克.肯尼迪说话的念头。
管家和佣人早已经退出了这幢房子,去附近的酒吧中享受一番,好将一个安静的环境留给法克.肯尼迪。不得不亲自接听电话的法克.肯尼迪只得拍拍靠在自己怀中的妻子,慢慢地站了起来,走到了空荡荡的客厅中抓起了电话:“谁?”
电话那头的那个听起来完全陌生的声音操着一口标准的美式英语,或许是因为使用了电子拟声器的原因,电话中的声音显得过分坚硬了些:“是法克.肯尼迪将军?我这里有些您感兴趣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和您当面谈谈?”
法克.肯尼迪一怔:“我感兴趣的东西?你在开什么玩笑?你到底是谁?怎么知道这个电话号码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是不带任何感青色彩的平稳:“我是谁无关紧要,不过,您是不是会对那些策划了格瓦拉谋杀事件的人感兴趣?是不是会对那些喜欢吹嘘‘白银’和‘黄金’行动的人感兴趣?是不是会对那些在阿富汗神秘消失的骑着毛驴的美国特种兵感兴趣?如果您还需要更多的提醒的话,那么,肯尼迪家族存放在联邦储备银行中的那些黄绿相间的小光盘,是不是更能让您有谈话的欲望?”
几乎是在一瞬间,冷汗已经顺着法克.肯尼迪的脖颈流淌了下来。
打来电话的人明显就是那些洗劫了联邦储备银行的雇佣兵,在掌控了如此之多的情报之后,这些雇佣兵选择的第一个敲诈的对象竟然是自己,这不得不说是霉运上头,可也有可能是一种难得的幸运!
仅仅是自己所知道的,在联邦储备银行中存在的各个部门中的龌龊秘密至少牵扯到了美国军政经济方面的十几个最庞大的家族。作为一种不得不遵循的默契或是规则,存放在联邦储备银行中的任何资料都是受到所有家族保护的,一旦出现了任何一个家族想要使用这些资料对其他家族进行攻击,那么其他的家族将会联合起来对这个胆大妄为的家族进行反击,不死不休!
可是那种巨大的诱惑,那种有可能统治美国百分之五十以上产业、或是百分之三十美国国力的诱惑,却是无时无刻不存在于所有知道这些秘密的人心间的。
突然之间,法克.肯尼迪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自己第一次在汽车和一个女孩亲吻,或是第一次被敌人的机枪扫射打得无处遁形一般,喉咙中不自觉地发苦,就连吞咽唾沫时都感觉到像是一根滚烫的来复枪通条捅进了食管一般。
电话那头始终保持着静默,但透过话筒传来的低沉呼吸声却在提醒着法克.肯尼迪,对方还在耐心地等待着自己的回应。
顺手抓过放在电话边的一杯青果果汁,法克.肯尼迪顾不得果汁已经因为长时间的氧化变得有些涩口,将整整一杯饮料倒进了自己的喉咙里,这才暗哑着嗓子朝着电话那头低声说道:“我不得不承认,你说的那些对我的确很有吸引力,但作为一个美国陆军的将军,我的职业规则和我的尊严”
电话那头的声音猛地打断了法克.肯尼迪:“您应该说是即将退役或是即将去世的前美国陆军中将,尊敬的法克.肯尼迪先生!你的远房亲戚就在你的面前被宣判了死刑,对于美国军方和情报部门的潜规则,您应该有着比较深刻的了解了吧?您手中有个烫手的山芋,那本来是您那可怜的兄弟惹上的麻烦并为此付出了生命作为代价,可您居然还亲手抓过了那块滚烫的火炭。想想清楚好么,或许就在明天,您就该再次回到那间有着红木椅子的房间里,坐在那张还带着您兄弟身上的鲜血味道的椅子上,像个被老师冤枉的孩子一般哭泣着为自己辩白?或许在您死后,那些逃避了责任的家伙会给您一个美国陆军式的体面葬礼,可是您呢,您还有机会在您家门口的湖南上泛舟钓鱼么?您还可以在那些精心种植的灌木丛中采摘蓝莓么?您还可以像刚才那样拥抱着您的妻子轻言细语地回忆当年的美好时光么?”
被这种近乎挑衅的对话方式激怒的法克.肯尼迪忍不住咆哮起来:“你们他妈的究竟是谁?你们在监视我?”
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平稳如初:“不是我们,是您的那些挚友!在您的别墅外面至少有超过三组人马在监视着您的一举一动,我们想办法截获了他们实时传输的信号,似乎他们并不相信一个在美国陆军服役多年的将军是个正派人。这声谈话已经持续得够久了,如果您同意我们面对面地交谈,那么请您走出别墅,独自驾驶着您钓鱼的小艇,我们在湖中心见面。”
直到满脸担忧的梦露轻轻地取走了紧紧抓在自己手中的电话,法克.肯尼迪才从那种无法言语的震惊中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