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藏在废墟后的杰尔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前一分钟还在疯狂射击的两挺马克沁水冷式重机枪竟然先后停止了扫射,而那些抓着老式步枪的黑黝黝的小镇枪手竟然从那些在炮火中幸存的房屋中探出了身子,玩命地朝着自己射击起来!
平心而论,几十支老式单发步枪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同几十支自动步枪的火力抗衡的,可那些疯狂的小镇枪手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对方学来的作战方式,竟然节奏分明地分成了好几批,十几支老式步枪形成的密集排枪火力竟然让人分辨不出射击的间隔。几个想要趁着对方的火力间隙伸出自己的武器反抗的雇佣兵都被压了回来,尽量在断壁残垣后压低了身体,恶狠狠地咒骂着那些近乎疯狂的小镇枪手。
投掷出去的手榴弹也没有发挥应有的威力,那些将自己的大半个身子暴露在掩体外面的小镇枪手竟然毫不顾忌自己会受伤或战死,嚎叫着用子弹发泄着他们的愤怒。而那些站在屋顶上的女人们也没有闲着,那些匆忙制造出来的土制炸药被绑上了长长的布条或绳索,再由那些像母牛般健壮的女人扔了过来,高度和绳索长度上的优势几乎让那些咝咝冒着青烟的炸药被投掷到了杰尔森的脚下!
幸好那些土制炸药的威力的确不那么叫人满意,除了几个极度倒霉的雇佣兵来不及将落在身边的炸药扔回去而受伤外,大部分的炸药都被杰尔森和他手下的雇佣兵扔了回去,在离自己不远的对方炸出了一团团的黄色烟尘,看着动静倒是不小,可总算是没什么杀伤力啊……
借助着烟尘的掩护,杰尔森总算是找到了对方射击的一个死角,一个利落的翻滚窜了过去,在肩膀重重地顶在了掩体上的瞬间,杰尔森手中的短管伞兵型机枪已经喷吐着火舌,将几个站在屋顶上扔炸药的女人打了个倒栽葱。有个倒霉的女人手中点燃的炸药刚好掉落在了屋顶上,连环引爆的炸药几乎将旁边几幢房子都掀上了半空!
在漫天散落的房屋残骸还在纷纷落下的时候,早已经憋了一肚子闷气的雇佣兵们准确地把握了这个大好机会,纷纷从自己的掩体后面跳了出来,交替掩护着朝着前方冲去。被爆炸扰乱了阵脚的小镇枪手显然不是这些经验丰富的雇佣兵的对手,在近距离的冲刺和对射中,精良的武器和准确的射击让雇佣兵们占足了上风,来不起撤离、或者说根本没有撤离概念的小镇枪手纷纷惨叫着倒下,在硝烟完全散去之后,原本还像是不可突破的防线已经完全崩溃,只留下了几个还没咽气的小镇枪手在街道上辗转呻吟,拖着长长的血迹或自己沾满了砂土的内脏艰难地匍匐着,徒劳地寻找着安全的对方躲避……
不必杰尔森发号施令,所有的雇佣兵已经依托着周围的建筑形成了防御圈,几个端着自动步枪的雇佣兵在防御圈的范围中迅速而又仔细地搜索了一遍,在确认没有任何幸存的小镇枪手之后,那些还在挣扎的伤员便成为了他们发泄怒气的唯一目标选择了!
首先被射杀的是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年人,或许是因为常年的劳作,这个中年人裸漏在衣服外面的肌肉显得相当有力,黝黑的皮肤上已经沾满了鲜血和沙砾,满头的黑色短发也早已经被头颅上伤口中流淌的鲜血浸透,在惨淡的阳光下闪着幽暗的光芒。
也许他正前方的那幢已经被变成了废墟的房子就是他的家了吧?即使身后的撒旦军团的雇佣兵已经用枪口狠狠地在脊背上捅了他几下,可这个受伤的中年人还是一声不吭,只是艰难地向前爬行着……
短促的一个点射,将奋力向前爬行的中年人打了个脑浆迸裂,杰尔森毫不在意地顺手抹去了飞溅到自己脸上的鲜血和脑浆,转身朝着下一个目标走去。在各种不同的环境中见多了杀人与被杀,清除最后的伤员也成为了家常便饭,没有什么好同情的,如果倒在地上的是自己,那么自己的对手也会毫不留情地朝着自己的脑袋扣动扳机了吧?
跟随在杰尔森后面的三个雇佣兵亦步亦趋,纷纷朝着那些倒卧在地上,还没有完全断气的伤员扣动着扳机,随着子弹击中肉体的沉闷响声,在一两声短促的惨叫或沉重的喘息之后,整个防御圈中已经没有一个活着的小镇枪手了!随手换上了一个满满的弹鼓,杰尔森甩了甩被灼热的枪管烫疼的左手,用牙齿咬住了自己的作战手套摘了下来,让自己已经被烫红的手掌暴露在了凉爽的空气中。
不过是短时间的攻坚战,性能良好的短管伞兵型机枪已经发热了,要是再撞上了一两个这样的防御线,那还真是叫人头疼啊!打开随身的单兵通讯器,杰尔森利落地下达着命令:“分成五个小组,逐屋进行清剿!再遭遇到有规模的抵抗不许冒进,再原地支撑后召唤援兵!不要活口,我重复一遍,不要任何活口!”
稍微喘了口气,杰尔森更换了单兵通讯器的频率,打开了单独与史罗德通话的频段:“头儿,估计小镇中还会有一两次成规模的抵抗,我建议你不要过早的参与进来!”
性能良好的单兵通讯器中传来了史罗德清晰的声音:“尽量把那些枪手赶到小镇中间,我会在必要的时候给你支援!两个狙击小组已经前出,随时向你们通报观察到的情况,并且给你们提供必要的掩护,尽量小心小子,我还想在干完之后,拉着你去最好的酒馆喝一杯!”
面带着一丝微笑,杰尔森轻轻地关闭了自己的单兵通讯器。从自己加入撒旦军团以来,史罗德就在每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中照料着自己,这的确让从小就在孤儿院长大,没有得到过任何父爱的杰尔森感动!尽管自己也曾经是海军陆战队中的精英,但从史罗德的身上学到的作战技能、或者说是指挥技能却是只有经过几十年征战的老兵才能懂得的,史罗德对自己来说,就是老师和父亲的结合体,就是永远都存在的心灵倚靠啊!
稍稍做了个深呼吸,稳定了有些激动的心神,杰尔森麻利地挥挥手,刚要带领着自己身边的几个部下开始搜索,从离杰尔森很近的一堆瓦砾后却猛地传来了一声枪响,但射出的子弹却根本没有碰到杰尔森一根毫毛。几个跟在杰尔森身边的雇佣兵闪电般地做出了反应,在离自己最近的残破墙壁后隐藏起来,两个携带着霰弹枪的雇佣兵在此刻发挥了他们的作用,几乎是毫无间歇地朝着那堆瓦砾打出了枪膛中的所有子弹,霰弹枪那威力巨大的子弹在狭小空间的威力是不容忽视的,密集的弹头几乎将所有矗立在地面上的建筑打成了筛子。在子弹激起的尘烟消散之后,几个雇佣兵小心翼翼地端平了手中的武器,靠近了那堆残破的瓦砾。
微微隆起的瓦砾后面是一端坍塌的土墙,或许是在爆炸中被突然震垮的缘故,在土墙下压着好几具头破血流的尸体,散落的灰尘覆盖在这些尸体上,让这些刚刚死去的人看起来像是恐怖电影中的僵尸。抑或是这个愿意吧,在搜索残余的小镇枪手时,负责这个区域的雇佣兵遗漏了一个晕过去的俯卧着的小镇枪手,而正是这个被土墙压住了身体的小镇枪手,此刻正竭尽全力扭转这身体,想要在自己断气前,再多杀死几个入侵的雇佣兵……
缓缓垂下手中的枪口,杰尔森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残酷的微笑!按照这个小镇枪手被土墙压住的位置看,除了这个傻乎乎的枪手能把自己的腰骨折断,否则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击中任何一个目标的!
稍微用了一点力气,杰尔森像小时候跳上秋千一般,跳上了那堵压着小镇枪手的土墙。被土墙压住的小镇枪手显然已经被疼痛和重压折磨得麻木了,杰尔森得举动并没有对她的行动造成太大的影响。尽管好几个雇佣兵已经站到了她的眼前,只要轻轻地扣动扳机就能打爆她的头颅,但这个倔强的小镇枪手还是用力拉开了手中那支老式步枪的枪栓,再用自己那沾满鲜血和灰尘的手摸索着胸前的子弹带,想要从子弹带上摘下一颗子弹……
用靴尖微微底挑起这个小镇枪手的下巴,杰尔森恶毒地微笑着将自己的枪口顶在了小镇枪手的脑袋上。被土墙压住了身体的小镇枪手是个年轻的墨西哥女人,尽管鲜血和沙尘已经让她的面部看不出一丝美丽的踪迹,但看看她的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杰尔森不难想象,要是眼前的这个灰头土脸的小镇枪手打扮起来,也应该是个很吸引男人目光的美丽女人了吧?微微地皱了皱眉头,杰尔森有些恼恨地蹲下了身体,一把抓住了小镇枪手那长长的卷发,用力将这个倔犟的小镇枪手的脑袋拉近了一些:“还想杀了我么?”
抚摩着胸前的那根空荡荡的子弹带,小镇枪手终于失望地放松了自己的身体,眼睛里闪动着的怒火也渐渐地消散开去,换上的是一种无力的惨淡目光。她张开了干涩的嘴唇,近乎呻吟地吐出了几个字:“杀了我!赶紧杀了我……”
杰尔森的眼睛里再次闪出;了那种混杂着残忍和戏谑的光芒:“你确定么?你不过是没有子弹了而已,我给你好么?我甚至可以帮你装填……”
围绕在一起的几个雇佣兵低声地笑了起来,这么一个完全丧失了威胁的小镇枪手,简直就是一头被扔在案板上的待宰羔羊,这么好的玩具,怎么可以浪费了?
长期的征战,已经让这些雇佣兵丧失了大部分的理性和为人的道德观念,除了自己身边的同伴,还有什么是值得自己珍惜的?
一个端着m-16自动步枪的雇佣兵从自己的弹夹中退出了一颗子弹,再将子弹摆放在了离小镇枪手不远的沙地上,带着几分残忍的微笑说道:“你瞧,我们给你子弹,只要你可以拿到,那么,就可以在你死前杀了我!子弹和我,就在你面前,快点,只要你还能从墙下面爬出来就可以啦!哈哈哈哈……”
重新被杰尔森摔到地上的小镇枪手剧烈地喘息着,看着眼前的子弹,本来已经毫无挣扎念头的小镇枪手好像被注入了新的活力,竟然凄厉地喊叫着,朝着那颗近在咫尺的子弹伸出了手!
子弹就在离她手指几公分的位置上,黄橙橙的弹壳在阳光下闪耀着淡淡的金属光泽,被覆着黄铜的弹头以一个完美的角度收拢成尖锥形状,看起来竟然像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一般!在这一瞬间,杰尔森竟然有些恍惚的感觉,那只沾满了鲜血和砂土、充满着希望和挣扎的女人的手,再配上在阳光下闪耀着微光的子弹,这是一幅多么诡异的画面?
所谓的残酷的美丽,就是这种形象了吧?
不知不觉之间,整个小镇似乎都被这种诡异的美丽所折服,竟然陷入了一种奇特的宁静之中,连肆无忌惮地穿过小镇的风也渐渐静止下来!
在地上反复抓挠的小镇枪手终于碰到了那颗宝贵的子弹,在经过了几次的挣扎之后,将子弹抓到手中的小镇枪手狂喜地缩回了胳膊,以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抓过了身边的那支老式步枪,拼命地将子弹朝着打开的弹仓中塞去!
没有人阻止这个小镇枪手的动作,这些经验丰富的雇佣兵都知道,扔在地上的那颗子弹是绝对不可能适合这种老式步枪的。一切只是个玩笑,一个残酷的玩笑而已!
但是……
为什么没有人可以笑得出来?
稍微远处的街道上传来的枪声终于打断了这场残酷的游戏,杰尔森肩头的单兵通讯器中也传来了已经出发的两个小组的呼喊声:“我们找到那些杂种的老窝了!他们在十一点方向的两幢建筑中,火力很猛,你们赶紧从侧翼上去!”
一脚踢飞了小镇枪手抓在手里的老式步枪,杰尔森的心头竟然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烦躁和不安。用力甩了甩脑袋,杰尔森用力按下了自己单兵通讯器上的通话开关:“你们先在原地进行牵制,我带着人从后面绕过去,在我们到达位置后再联络!”
所有跟在杰尔森身边的雇佣兵稍微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装备,像是得到了一种解脱般地迅速地向着枪声响起的地方冲去,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竟然没有一个雇佣兵记得,应该按照自己已经很熟悉的战场规则,朝着那个还在喘息的小镇枪手脑袋上开上一枪……
顺着枪手传来的方向,杰尔森轻易地迂回到了那两幢还有人在拼死反抗的小楼侧翼。那是两幢年代久远的三层楼房,在墨西哥的古老建筑中应该算是比较高的建筑了。或许是建造这两幢小楼的主人原本就打算依托着坚固的建筑来抵挡墨西哥沙漠上的流寇,两幢建筑的外墙竟然都是用仙人掌熬制的粘稠胶液混合着砂土和砾石造就的,即使是经历了多年的风霜雨雪的摧残,那坚固的外墙上也没有留下太多的岁月侵蚀的痕迹。互为犄角的两幢小楼上显然聚集了不少小镇枪手,他们持有的武器也不再是单一的老式步枪,在好几个堆放着沙袋的窗口或屋顶的掩体中,竟然有人用新式的自动武器熟练地进行着短点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的创意,从两幢房子的屋顶上扔下来的手榴弹竟然都是三五个一组装在网兜里的,在比较远的距离扔过来之后,空中爆炸的手榴弹几乎没有任何的爆炸死角,也正是这个原因,明显占据了火力优势的雇佣兵们都被压制在了离那两幢房屋比较远的街道拐角,几乎没有人可以冲过面前的那一小片开阔地了!
两幢房子上都已经遭受了枪榴弹的洗礼,好几个窗口都冒出了滚滚的浓烟,可那些悍不畏死的小镇枪手们还是不依不饶地疯狂反击,甚至还有人在刚刚爆炸的窗口附近重新垒起沙袋,凭借着新的掩体进行抵抗。
略微观察了附近的情况,杰尔森迅速找到了一个不太引人注意的角落,那是一幢两层的平顶房屋,而防御着两幢楼房的小镇枪手显然没有注意到,从那个位置上发射的枪榴弹刚好可以覆盖到两幢楼房的屋顶!只要解决了屋顶上的那些能够远距离投掷集束手榴弹的家伙,凭着手下的雇佣兵们那娴熟的战术和自己掌控的绝对优势的火力,战胜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朝着两幢楼房上的几个露出了身体的小镇枪手打出了几个准确的短点射,杰尔森利落地趴下了身子,躲避着两幢楼房上那带着报复意味的射击,子弹打在身后的土墙上,微微的震荡和子弹钻入土墙时发出的啾啾声让杰尔森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荒诞——这些看起来傻乎乎的、没有经过任何训练的小镇枪手,竟然可以抵挡住自己身边的精锐雇佣兵们的进攻么?
凭什么?
难道真的像是史罗德说过的,有的时候,人的意志,也可以抵挡枪炮的威力么?
狠狠地按下了单兵通讯器的通话按键,杰尔森的声音在所有雇佣兵的耳边响起:“吸引那些乡巴佬的火力,我带人去给他们一点厉害!”
已经将两幢楼房完全包围起来的雇佣兵们忠实地执行了杰尔森的命令,手中的各种武器几乎在同一时刻向着两幢楼房倾泻着金属的狂流,两幢楼房的外墙上冒出的被子弹激起的烟尘完全遮掩了那些悍勇的枪手们的视线,在很短的时间内,两幢楼房中的枪手显然被这种密集的火力打懵了,竟然忘记了还击,只有两幢楼房的屋顶上,那些始终没有露面的掷弹手们还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像是泼水般地将土制的炸药或装在网兜中的手榴弹扔了下来,在半空中炸出了一团团的致命火焰!
打开了全频道通讯的杰尔森带领着自己身边的雇佣兵尽量压低了身体冲刺着,不过是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对这些经验丰富的战士来说,短距离的冲刺显然是家常便饭了。可是从耳机中不断传来的惨叫和呻吟却让他们感觉到了一阵阵的痛惜和愤怒——自己的兄弟手足,正在用性命为自己争取安全的冲刺时间啊!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的杰尔森暴戾地喊叫着:“行了!可以了!你们他妈的给我隐蔽起来,我们马上冲到预定位置了,快他妈的藏起来!”
喊叫声和密集的自动武器扫射的枪声中,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奇怪的事实——即使站在两幢楼房顶上的掷弹手们拥有再强的臂力,也不可能将手榴弹或炸药扔到一百五十米的距离吧?
被怒火充斥了头脑和身体的杰尔森疯狂地冲刺着,在极短的时间离冲进了那幢毫不起眼的两层的小楼房中,当跟随在杰尔森身边的最后一个雇佣兵一头撞进楼房时,小镇枪手的拦阻射击仿佛送行般地跟了过来,在那幢并不结实的楼房上打出了一条不规则的弹痕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