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茨木童子看来, 他此生唯一承认过的这个男人几乎是完美无缺的。但可惜的是, 他仅有的也是最大的一个弱点, 就是容易被美色所迷。
不过是当初陪伴在他身边一段时日的一个可恨的女人罢了, 那只叫做星的妖怪,不打一声招呼地无故消失, 却叫酒吞念念不忘多年。甚至因此消沉到整日借酒消愁的地步。
当初气焰高涨犹如旭日高升烈火燎原的大江山势力,险些因此毁于一旦。即使茨木童子与夜叉合力平息了外敌的入侵与下属的叛乱,酒吞童子也始终表现的兴致缺缺, 甚至几度出走。到了最后,他几乎完全抛弃了身为自己大本营的铁之城, 也仿佛全然忘却了自己百鬼之王的称号, 于天下间各处浪迹着, 偶尔才传出零星半点的传闻。
茨木童子也不清楚他的离去究竟是为了躲避属下的劝诫, 还是为了别的什么。但他还是为此深深感到心痛。
即使酒吞童子那股颓废消沉的姿态, 在他眼中同样具有深深的吸引力, 但茨木童子还是更加希望,他能再度变回初见时那个意气风发、骁勇霸道的强横鬼王。
莅临众妖之巅,成为鬼王中的鬼王。这才是酒吞童子应该站立的地方。
“茨木童子,你给本大爷闭嘴。”酒吞童子此前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直到此时,才仿佛被他的声音所唤醒,尽管口中呵斥着,他的眼瞳却并不包含怒气,细碎的光亮在他眼底闪烁着,无声地显示出主人的好心情。
“……吾友,到底发生了何事?”茨木童子不由感到好奇,他这些年始终锲而不舍地追在酒吞童子身后跑,对他称得上是相当了解了,但这百年间,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这种轻松的神色。
“有一只滑头鬼的妖怪,似乎在这附近还蛮有名气。你听闻过吗?”酒吞童子吐了口气,视线从那两道身影消失之处扫过,幽暗的紫色瞳眸中闪过片刻的茫然,随后就是真切的喜悦。
如果不是她残留下的气息还淡淡地萦绕在他鼻尖,他说不定又要以为,这一切都只是场梦了。
但如果是梦的话,她就不会逃了——还是被一个从没见过的家伙带着逃跑。
奴良滑瓢——刚才在对饮的时候,心中还赞叹过他的器量,但他做出这番举动之后,他们之间也只能兵戎相见了。
他之前随意游走四方的时候,实际上对于奴良组的名声也略有耳闻,只是从前全然没有兴趣罢了。但现在……
酒吞童子只觉得周身泛起了久违的热血。
随着冰冷的酒液而冻结的心脏,因为他脑海中热烈亢奋的情绪,开始强劲有力地跳动起来。
他要回去。聚拢自己麾下的妖怪们,去跟那个滑头鬼所在的奴良组干上一架。
战胜他,征服他,然后将他夺取的那个存在——抢回来!
“听说过。关西那边据说也被称为百鬼之王。”茨木童子想了想,随口说了一句。从某方面来说,他跟酒吞童子的思维是一致的,认定自己所在的大江山势力才是百鬼的巅峰的他们,向来不会关心这种新崛起的年轻势力。
无论有关于奴良组的传闻有多响亮,在没有亲眼见识过之前,以茨木童子的骄傲,根本不会特意去收集相关的情报。
“哼。看来本大爷是沉寂太久了。”酒吞童子闻言微微勾唇,露出一个根本不能称得上是笑容的奇怪弧度。他正眼看着茨木童子,第一次如此主动地询问道,“大江山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非常好。”茨木童子的唇角同样咧开一道残酷而血腥的弧度,“软弱的、无能的、别有用心的……已经全部杀光了。剩下来的,都是从修罗地狱爬上来的百战百胜的恶鬼……能够驾驭这群恶鬼的,这天上天下,也唯有吾友你——酒吞童子一个。”
他似乎已经预料到酒吞童子的举动,那双莹黄的瞳孔兴奋地收缩竖起,宛若即将捕猎的可怖凶兽,按捺不住地即将暴露爪牙。
“很好。”而酒吞童子接下来的指令,无疑证实了他的猜想,使得这位实力在天下间也数一数二的大妖怪,一时之间,竟然会控制不住激烈的情绪,身躯细微地颤抖起来,“把他们聚集起来,带到本大爷面前来。”
“吾友,你的目标是……?”茨木童子霍然抬首,那闪烁着强烈光芒的眼神就连酒吞童子都感到些许不适,有些不爽地撇过头去。
“奴良组。”他按捺住自己想要殴打茨木童子的欲望,转身定定地妄想时雨消失的方向。
“确实,吾友身为这天下的百鬼之主,久违地再次出场,自然要选择一个够分量的对手。”茨木童子若有所思,“我马上去联系夜叉,那家伙这些年来闲的都快生锈了,也不知道还能否胜任吾友战斗部队的组长一职。”
酒吞童子略微点头。他的身体早已经成长到最为完美的成熟体阶段。英挺而硬朗的脸部轮廓,与那双形状凶厉、略微上挑的眉眼,使他一旦认真起来,给人的感觉立即变得威严而充满魄力。
长达百年的沉醉酒与月亮,也没能使他的肉体虚弱上一星半点。正相反的时,酒能使酒吞童子变强。
只是百年前的酒吞还懂得节制,通过一场场痛快的战斗来平衡适应自己不断增强的力量。而现在的酒吞,他的实力到底有多强,恐怕连他自己,都已经不太清楚了……
感受着随着酒吞童子的情绪迸发出来的恐怖力量,茨木童子亢奋地几乎快要不能呼吸了。眼前的酒吞童子,几乎就是他理想中的最佳状态……如此完美、如此威严、如此令人窒息的强大……他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了。
“吾友呦。”他不禁问道,“是什么让你发生了如此的转变?是那只滑头鬼吗?”
“算是吧。”酒吞童子瞥了他一眼,倒也没想过隐瞒,干脆地说道,“他抢走了我的珍宝。”
“是什么?”茨木童子饶有兴致地猜测,“名酒吗?”
“是‘星’。”但下一秒酒吞童子的话,就仿佛一盆冰水当头对他浇下,“她回来了。”
时雨被滑头鬼不声不响带走的时候,心中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她还不知道要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酒吞,心中总觉得有些别扭。逃避虽然是种消极的做法,但有时候也确实有点用处,希望时间能让她和酒吞童子都冷静下来吧。
等等、突然想到了什么,时雨一把抓住滑头鬼的衣领,急声问:“山兔和谷姬呢?他们还在那里!”
“啊。”滑头鬼神色淡定,“不用担心。我之前就让他们偷偷逃走了。”
在时雨有些疑惑的神色中,他坏笑着补充:“放心吧,他们已经成功跑掉了。毕竟那时候,那个酒吞童子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你身上。”
“那就好。”时雨松了口气,自动无视了滑头鬼明显的话里有话,“那我们快点和他们汇合吧。”
说到这里,时雨顿时想起了自家的几个式神,之前因为回来的时候受到的一系列冲击,她竟将这件事给忘记了。
有些懊恼沉下心,时雨的意识探索着脑海内的几个光团,顿时欣慰地发现他们此刻都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而且基本上都快速地朝着她的方向赶来。
“这个倒不急。”奴良滑瓢懒洋洋地抱着她的腰颠了一下,让有点滑落的她重新坐稳在他的手臂上,“小公主要不要考虑一下,先对我解释一下,你跟那个酒吞童子,究竟是如何相识的?”
由于时雨身形的变化,此时的她实际上已经是个发育良好、身段颇为高挑的少女,此时穿着合体的华服,坐在滑瓢手臂上的模样,多少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这个以往一直都令她安心不已的怀抱,似乎已经不再那么适合她了。察觉到这一点的时雨,多少显得有些低落。
滑头鬼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不由微挑着剑眉,等待自家小姑娘的解释。
浑然不觉,他以这样暧昧的姿态抱着一个成年的小姑娘,并且低下头几乎与她脸贴着脸的模样,有多么引人误会——
“嘶——”刚刚赶到的络新妇一眼就扫到这样一幕,顿时捧着脸差点尖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