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易之一直在一旁抚琴,刚拨了一个琴弦就被弟弟打断,他顿了一下,幽幽抬头,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恩……”随后又叹道,“易之反而更佩服公主殿下,性情坚毅有勇有谋,只是不知以后太子殿下是否有这个胸怀去容纳公主殿下的诤谏。”
“那必然是会的。”张昌宗连忙附和道,“毕竟,公主也是李家人啊。”他故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
两人一唱一和的,黑了太子李显,捧了太平,顺道暗示以后李显容不得太平,还不忘提醒女帝太平也有继承权,三言两语的工夫直击主题,这份吹枕头风的工夫实在是炉火纯青。
女帝皱了皱眉,沉吟不语,叹了口气:“太平啊……可惜是个女儿家。”
“皇上怎可如此讲。”张昌宗立刻化身女权斗士,“有皇上珠玉在前,便知女子何尝弱于男子,怎可以男女分高矮呢?”
“呵,六郎啊六郎。”女帝摇头,“所以朕为何说你纯真可爱呢?”
张昌宗哑然,既想不出说什么,但估摸觉得自己探得的口风也差不多了,他暗暗回头,与哥哥张易之眼神示意,张易之眼中有喜意,朝他点点头。
张昌宗立刻懂了,也回以一笑,看来女帝不仅对太子能力不满,对于太平继任这件事也并不是绝对否决的,太平公主机会很大!
达到了第一个目的,张易之立刻挽尊,转移话题道:“不过陛下,宰相大人不过是忧心朝政,陛下得此良臣,是天大的福分呀。”
“恩,是朕的福分。”女帝眼中闪过笑意。
张昌宗又追上来补刀:“但若扰了陛下清静,终究不妥。同为宰相,杨再思就体贴得多,从不让陛下烦心。”
杨再思这个宰相几乎可以说是全靠一身铁打的拍马屁本事,谁是皇上面前的当红炸子鸡,谁的身边就有他纯真的笑颜,一把年纪了什么宝都敢耍。几个月前正是因为他跳高丽舞讨好二张的大哥,才让羡羡趁机断定了年代,也可谓是用黑历史为后辈的任务作出了贡献。
二张别的能力没有,护短和吹枕头风的本事却是杠杠的,一旦站队就义无反顾,作为首席男宠,业界信誉又那么好,也难怪会聚起一群急于上位的中低层官员。
女帝对他们的宠幸早已习惯成自然,不管心里怎么想,只要他们要的,都会尽力满足,此时听张易之那么明摆着捧杨再思踩张柬之,也只是恩了一声,不动声色,转而道:“青镕的伤,怎么样了?”
“噔!”张易之失手狠拨了一下弦,转而反应很快的顺着往下弹起一首曲子,张昌宗也顿了一下,才强笑着回答:“说起这个,真真委屈了青镕了,他脸摔伤了,说是无颜见陛下,我去瞧过他几次,他总说谢陛下恩宠,让昌宗很是心疼呢。”
“既然腿没断,为何不亲自来谢恩呢?”女帝不咸不淡的说。
“他……”张昌宗正笑着要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却听门口宫女柔声道:“陛下,青镕君求见。”
“哈!”女帝很是愉悦,“进来。”
“陛下!”张昌宗急了,膝行两步,“陛下,青镕他伤了脸,形容不堪,切莫惊了您啊!”
他话音刚落,门却已经开了,一股清冷的气流从外殿进来,沉稳的脚步声逐渐靠近,随后转弯,严青镕高大的身躯出现在幔帐外,他跪下行拜礼朗声道:“臣,严青镕,拜见陛下,陛下福寿绵延,永乐安康!”
“青镕啊,进来朕瞧瞧,伤可好些了?”
外面的宫女立刻拉开了帷幔,严青镕跪坐在外面,缓缓抬头。
银光闪烁,面如月华,看清他的脸时,场面一静。
“嘶!”鹤唳猛然醒了过来。
她抬头看看天花板,歪歪头,随意感受了一下周身情况,笑了一声:“莫西莫西,有人吗?”
顿了顿,她又叫:“小满?燕舞?……青山?恩……上官姐姐大人?”
“莫西是谁?”青山的声音自房屋另一头传来,转眼就近在眼前。
鹤唳刷的抬起双手双脚,调皮道:“你锁链解开我就告诉你。”四条锁链固定在床上,被她晃得叮哐乱响。
青山恍若未闻的坐在她床边,轻柔的摸着她的头,一脸沉思。
“喂,发什么呆,解开呀。”
“不行。”
“哼!”鹤唳气鼓鼓的转过头不看他,她想了想,回头似笑非笑,“看不出啊青山,是不是这次我倒在血泊里的样子,又萌到你了?”
青山不知萌是什么意思,但也意会了,他一顿,有些脸红,咬紧牙与她对视,却也不否认。
“看不出啊,你居然是个这样的人,走眼走眼。”鹤唳笑叹,“那现在把我打理的干干净净的,是不是特别不来感,我说你要是想继续爽,至少也该用着链子穿了我的琵琶骨,再穿了脚筋,如果血不够染红布,就换个血红的床单,岂不是美滋滋的了?”
“我并非。”青山张口欲辩,一顿,换了语气,“你无需激我,我锁你,是为了让你好好养伤。”
“并非什么?不是你说,我倒在血里特别好看,好看的梦里看了七年?”鹤唳盯着他,“怎么,自己口味重,还不敢承认?”
青山认真的看着她:“我既心悦你,自然以诚待你。”他挺直腰杆,承认道,“没错,你倒在血泊里的样子,特别好看,唇红如血,眼似明星,笑若稚子,仿佛胸怀世间最纯善真挚之大欢喜,我为何要以此为耻?“
他顿了顿,又道:“还有你算计人的时候。”
说罢,他已经耳根通红,脸却还绷着,一副刚刚慷慨陈词过的表情。
不知道的,还当刚刚做过什么壮烈的演讲。
“……”鹤唳千年难遇的目瞪口呆了,机灵的小脑袋里一时间一片空白。
“太厉害了。”她喃喃,与青山对视五秒,竟然败退转头,背对着青山放飞了表情,嘴巴无声做口型:妈呀,遭不住啊!
见鹤唳没什么表示,青山也不再说话,兀自端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刚有些粗重的呼吸又转为平静。
身后的人呼吸平缓到近乎无声,很快连存在感都淡薄,可是鹤唳却还是能感到他的视线紧紧的盯着自己的后脑勺,把她盯得汗毛直立。
这位门主的审美非一般。
她的脑中飞速运转,发现照着情况看自己还真是符合他的口味,至少她是把流血战斗当享受的,打爽了流着血在地上瞎开心,简直是为戳他的g点而生。
可这怎么能行。
对于“弱小”的她来说,苦肉计是一个好不容易习惯甚至能从中获得乐趣的必要手段,但谁喜欢成天躺在血泊里被一个一脸老实的隐性鬼畜用痴痴的眼神爱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