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节(1 / 2)

外面一片混乱,桓温没有跑,就在江家灵堂上待着,一直到陶侃的人将他带走。

陶侃简直气炸了,“你不把军令当回事,也不把我这个盟主放在眼里。”

桓温说道:“是他们兄弟三人先动的手,灵堂其他宾客可以作证。”

陶侃怒道:“你还狡辩!那些宾客都说当时你和江大郎单独在一起,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一切都是你自己说的。江大郎一个书生,你武艺高强,你怎么可能轻易被江大郎刺中胸膛。”

桓温说道:“他乘我不备,想取我性命。”

陶侃冷冷道:“年轻人,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你这些掩耳盗铃的小伎俩在我眼里还不够看的。这一切都是你复仇的阴谋。”

桓温正欲再辩,温峤来了。

桓彝和温峤生前是朋友,桓温周岁时,桓彝干脆以温峤的姓氏作为长子的名字,取名桓温。

所以温峤一来,陶侃就晓得说情的人到了。

果然,温峤说道:“江播和三儿子已经死了,我已经在外头说江家三个儿子欲在灵堂设伏,杀了桓温,却被桓温反杀。盟主,少年人冲动,且无父亲管教,做下错事,幸好亡羊补牢,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要替他遮掩,难道要桓温偿命么?何况桓温在台城还救了南康公主,功过相抵,不赏不罚,求盟主放过这个孩子。桓彝惨死韩晃和江播之手,桓家孤儿寡母都指望桓温这个长子支撑门庭,还望盟主手下留情。”

温峤是七位顾命大臣之一,陶侃不能不给面子,何况桓彝是在勤王过程中被杀,如果再罚桓温,恐怕寒了军心。

陶侃说道:“你已经为父报仇了,回家守孝三年,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你父亲生前宽厚,并非嗜杀之人,有江左八达的美誉,你不能侮了你父亲的名声。”

桓温诺诺称是。

桓温所做的一切,王悦都看着眼里,这个少年人想法不拘一格,勇敢,胆大心细,是个可造之才。

苏峻之乱,台城毁于战火,建康城一贫如洗,何况又是青黄不接的春天,国库空空入也,王导无可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眼瞅着要闹饥荒,王悦连忙从各地粮仓里调来粮食,开仓放粮,建康百姓才不至于饿死。

以前抠门戎是低价卖,然而现在建康百姓连遮身避体的衣服都被叛军抢走了,一切都要重新开始,那里来的钱买粮食呢?

所以,王悦基本上就是免费赠送粮食,搞慈善,还要自己赔上运费,雇佣工人发放粮食。这十年的积攒全部赔进去这个无底洞了。

入夜,王悦看账本,算着自己的粮仓是否能够撑到今年夏粮丰收。

王导来了,对着儿子一拜,王悦那里敢受?连忙扶起王导。

王导叹道:“若不是你,我根本解决不了建康城这么多张嘴吃饭的问题,你帮了我大忙。”

王悦说道:“粮仓的本钱就是父亲给我的,你我父子之间,这点钱财上的小事,无需言谢。父亲对我全心全意,我对父亲也是如此。”

王导对王悦好,王悦又不是白眼狼,自是要报答,以前王导遭遇财政危机时,国库只有两万匹粗布,向来低调的王悦愿意高调出街,出卖色相来给父亲“带货”,这次开仓放粮,也是为了给父亲解燃眉之急。

王导近乎贪婪的看着王悦:我这一生,最大的收获就是养了这么个好儿子。有子万事足。

王悦收起账本,向父亲告辞,王导忙问:“你要去哪里?”

王悦笑道:“父亲好像忘记了我已经成亲,是清河公主的丈夫了,我当然是要回自己的家。”

王导猛地想到清河公主其实他的女儿,也是他的家人,他试探着问道:“你和公主成亲五年……公主的身体是不是有问题?”

王悦知道父亲问什么,脸色一变,收起笑容,“父亲慎言。”这是催生的意思。

王导有些尴尬,说道:“我也是关心你……和公主。成亲五年,膝下尤空,我听说你们还和荀灌的儿子周楚指腹为婚,若一男一女,结为夫妻,若都是男孩子,结为兄弟。周楚都五岁了,你们还没动静,不能让周楚一直等下去啊。”

王悦说道:“这种话父亲不要和清河说起,如果父亲一定要一个答案,是我有问题。”

王导不信,“你的身体好着呢,一枪钉死了苏峻,你能有什么问题,定是清河公主在南渡逃难跳江,身子出了问题,那时候还是春天,水太凉——”

不等王导把话说完,王悦就对着门口说道:“母亲来了。”

王导赶紧闭嘴,若是被曹淑听见,苏峻都没有杀死他,曹淑能够活撕了他!

等了一会,毫无动静,王导回头一看,门口连曹淑人影子都没有,“你母亲呢?”

王悦淡淡道:“如果父亲再提此事,我就把父亲的原话告诉母亲。”

身为人子,我不能让父亲闭嘴,但是母亲可以。

第197章 排排坐

王悦用曹淑威胁王导闭嘴,其实若说子嗣,他和清河比任何人都期盼孩子的到来,他们青梅竹马,少男少女懵懂时期就时不时幻想未来结为夫妻的日子,在他们看来,成亲之后有孩子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新婚燕尔之时,他们还想孩子稍微晚一些也好,他们还想多些两两相望的时间。

起初,王悦和清河都不着急,但是五年过后,周楚都五岁了,清河开始不安,她很清楚永嘉之乱时,她被帝后灌了猛药,不知会有什么后果,南渡的路上又遭遇各种劫难,跳水、撞头等等,后来失忆被瓦当小作坊的商人夫妻捡走了,哄骗她当女儿,头疼病反复发作时,吴兴郡的草包大夫给她开了猛药,被王悦救走后养了两年才康复。

但是经历了太多的磨难,病根一直还在,清河的头至今都不能受一点风寒,至于生育,大夫查不出什么大毛病,查不出毛病就不知道该怎么治疗,王悦担心清河有负罪感,心思太重,一直和她说子嗣随缘,若有,好好养孩子,若无,此生有情人终成眷属,两人携手白头,并无遗憾——只是小周楚要另外找个老婆了。

这一点荀灌和王悦心有灵犀,他们成亲前两年时,荀灌在信中经常打趣说“你们什么时候给周楚生个媳妇”,到了第三年,荀灌的信里就再也不提此事了,免得给清河王悦压力。

此生有如此真诚贴心的朋友,有相爱的妻子,王悦觉得有孩子是锦上添花,没有孩子他和清河过的也很幸福。

清河依然住在娄湖别院,还没睡觉,等着王悦回家。

“你早些睡。”王悦说道,“反正我忙再晚都会回来的。”

清河说道:“我有正经事情和你说,我今天买了好些女孩子,小的两三岁,年纪大的有四十多岁,都是当祖母外祖母的人了,还是被家人卖了换衣服,交房租,我买了五十多个女人,只花了十五贯钱,人命如草芥啊。”

王悦强拉着清河上床睡觉,半蹲下给她脱鞋,“买了就养着,咱们又不是养不起。”

清河脱了鞋,躺下,“不是养不养的起的问题,而是一遇到天灾或者兵荒马乱,家里最先被牺牲,被卖掉的都是女性,无论多大年龄。我本想把钱给他们,让这些女人拿着钱跟着家里人回去,不要再被买了,可是转念一想,今天拿钱回去,明天家里人八成又会把她们牵出来卖了。所以给了钱,把她们带到娄湖先安顿下来。”

王悦摸着她的双足,一片冰凉,提起小炉上的铜水壶,灌着汤婆子说道:“你这样做是对的,她们大部分会被卖第二次。”

清河叹道:“哎呀,遇到同样的灾难,女人永远比男人要苦。你看看那些苏峻和郗鉴手下的流民,一个个年轻力壮,他们都是永嘉之乱的幸存者,路边的白骨大多都是女人,她们没能活下来。好容易活下来,在江南最富庶的建康城扎根,以为能过上安稳日子,结果苏峻之乱,到处抢劫,连条裤子都不给人留下,家里财物散尽,想要东山再起,就要买掉家里的女人当本钱,男孩子留下来传宗接代。”

“你每天从外头调运粮食,免费发放,他们不愁吃的,还不满足,还要卖女人,我看了心里着实不是滋味,就想了一个法子,可以让这些女子尽可能能少受颠沛流离之苦,熬过最艰难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