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粮仓还是饼店,这都需要很大的本钱——尤其是牛骨髓,在禁止宰杀耕牛的江南,这东西很难搞到手。
但是王悦有王导这种宠儿狂魔的亲爹,儿子说借点钱,王导也不问干什么,直接把儿子带到私库里,要他随便拿,“父子之间,不用还了。”
王悦拿了钱,自我安慰:我是用来找回你的女儿。
粮仓在农村郊区,胡饼店在城市,所以城乡皆有王悦的耳目,王悦相信,随着饼店和粮仓的逐渐铺开,他一定会找到清河的。
这一年就在忙碌中过去了,王悦十六岁。
江南春暖花开时,位处江北以北的宛城(河南南阳)的春天姗姗来迟,冰雪刚刚融了一半,树梢上稍有些绿意而已。
这里是颍川荀氏镇守的城池,此时几道城门皆大门紧闭,严阵以待,城外,敌军兵临城下,已经围困宛城半个多月了。
荀崧和长女荀灌登上城墙,外头射进来一支削去箭头的箭,箭上绑着信。
荀灌要打开信件,荀崧摇头,“不用看了,必定又是招降的。我们不投降。”
荀灌还是打开了信件,往里头“呸”一声,吐口水,然后将信件放回去,原路射回城下的敌营。
荀崧被女儿逗笑了,“你呀,还是这个脾气。”
什么人包围了宛城?
说来气人,并非是汉国的匈奴军队,而是自己人干的,保持了大晋自己人杀自己人的传统。
为什么颍川荀氏要被自己人包围?
说来话长。
且说大晋亡国,洛阳陷落之后,颍川荀氏扶了司马邺为太子,荀家镇守在宛城。
但是司马邺并不满足当太子,他在一群野心家的怂恿下,去了长安称帝,改国号为建兴,是为建兴帝。
荀家不同意在长安建都,因为长安就是一个孤岛,四周都是汉国的势力,且周围没有天险可以守护,退路也没有,去长安有什么意义呢?
长安的下场会和洛阳一样。
还不如留在宛城,打不过还能跑到荆州,休养生息后再战不迟。
荀家苦劝,司马邺想当皇帝,非要去长安,以在中原四个皇太子中脱颖而出,最先称帝者视为正统。
没得办法,荀家就由得司马邺作死,去长安当皇帝,荀家人继续留在宛城,因君臣政见不和,荀家的宛城实际上属于半独立性质,只是把建兴帝当成名义上的领袖了。
建兴帝司马邺称帝之后,不满荀家的所作所为,他想要将宛城收入囊中,所以派了心腹第五猗(第五是姓氏,名字叫做猗)去接手宛城。
荀崧大怒,这个皇帝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啊!干啥啥不行,就学会了司马家最最讨厌的内讧,自己人杀自己人最在行。
荀崧不肯让出宛城,第五猗就联合杜曾等一批人联合在一起攻打宛城,强行夺城。
荀灌说道:“父亲,这个狗皇帝所为实在令人寒心,不配得到父亲的忠诚,我们颍川荀氏要另寻明主了。”
荀崧心知肚明,“王悦又给你写信了?他父亲王导一直盼着我们去江南。”
“写了,但没提这事,我们只聊私事。”荀灌说道:“征东大将军周访就在荆州,是我们的邻居,我和周访长子周抚很熟,为今之计,我带兵突围,去找周访借兵,以解宛城之围。”
第110章 一战成名天下闻
荀灌跟着父亲平南将军荀崧镇守宛城,周抚跟着父亲振东将军周访镇守荆州,两地是邻居,但各自效忠两个独立的政权,建兴帝司马邺和江南盟主司马睿。
王悦周抚都是江南盟主那边的人,荀灌心中也是偏向江南的,江南盟主司马睿也时不时对荀家挥起橄榄枝,表示我家大门常打开,敞开怀抱等你。
去年中原还有四大行台,经过汉国一年的清剿,苟郗行台被石勒所灭,皇太字司马瑞被杀;河阴行台和幽州行台也是相继被汉国所灭。
刘琨还在西北坚持抵抗汉国,甚至和鲜卑人结下反对匈奴联盟,共同抵御汉国,刘琨一个人就是一座孤岛,他没有学其他军阀立某个司马家的人为太子来建立行台,挟太子以令诸侯,也不向任何一个行台称臣,他始终都自诩为大晋臣子,为光复大晋而战。
所以,现在去长安登基的建兴帝以及以长江天险为天然保护屏障的江南盟主是目前唯二的幸存者。建兴帝血统纯正;江南盟主势力强大,各有优势。
身为家主,荀崧不能像荀灌那样仅凭个人喜好来选择行台,他要要考虑更多,“我们旬家和周家效忠不同的行台,你去周家借兵,我就要写信,表示荀家从此投靠江南盟主了,否则周家不会无缘无故借兵给你的。”
荀灌无所谓,“写就写呗,先借兵解了燃眉之急再说。狗皇帝要逼死我们,难道我们就该活活被困死在城中。这样的皇帝,还效忠他作甚?”
荀崧问道:“江南盟主就一定比建兴帝好吗?”
江南盟主司马睿主要是血统问题,不够纯正。
荀灌反问父亲:“江南盟主真就是盟主的天下吗?分明是王与马,共天下。”
众所周知,江南盟主都听王导的,王导说啥就是啥,所以有了王与马,共天下的说法。
实际上,掌控江南的其实是王导。衣冠南渡之后,士族的力量不削反增,没有士族抬轿子,江南盟主谁人知?
所以,与其说是投靠江南盟主,不如说是投靠王导去了。
王导总比司马家的人要靠谱一些,荀崧决定抛弃长安的建兴帝,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你派人夺我的宛城,我以后也不管你死活了,该灭就灭吧。
荀崧指着围城的大军,“我能给你的军队有限,顶多五十人而已,你要带着五十人突破万人的围困,太凶险了。”
荀灌说道:“养女千日,用女一时,女儿苦练十多年,为的就是今天救家族于水火。”
女儿能打,荀崧当然知道,但是此行凶险无比,他担心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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