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1 / 2)

羊献容木然的落泪,“我乃一介妇人,需为皇上料理丧事,一切国家大事交由东海王,无需问我。”

东海王也只是礼节性的问一句,羊献容并没有权力去选储君。

东海王说道:“既如此,明日一早,微臣就召集群臣,选出君王。”

白痴皇帝一死,东海王的悲伤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泪水,哭了整整上半夜——还有谁比一个白痴更好控制呢?皇帝的弟弟们那个是吃素的?头疼啊!

羊献容看着身体渐渐冷去的皇帝。皇帝死了,留下一地鸡毛,此时她又累又悲,眼泪早就流干了,像一截木头似的,灵魂仿佛跟着皇帝走了,只剩下躯壳。

河东公主有孕,羊献容怕出意外,悄悄要她装晕,被奶娘抱到偏殿照顾,殿内只有清河还在哭,曹淑在旁边抱着她,轻声安慰。

“皇后娘娘。”王悦走近过去,低声说道:“东海王和王司徒(就是王衍)要选从十几个藩王里选出新帝,娘娘可有属意的?我会尽力捧对皇室最有利的藩王登基。”

皇帝已死,日子还要继续,王悦强忍住悲伤和遗憾,开始为未来打算了。

听到王悦的声音,羊献容蓦地抓住了王悦的手,放在皇帝的遗容上!

皇上啊!睁开你的眼睛看看,这是你的儿子!你明明有继承人,却不能相认,王悦身份若泄密,东海王今晚就会处死他!

王悦不晓得羊献容是何意,掌心下,皇帝的脸又冷又硬,很是诡异。但是他看到羊献容木木的样子,不敢挣扎,任由她抓着手。

过了一会,羊献容将王悦的手从皇帝遗容上拿开,撒手,喃喃道:“皇上,你为什么不能多活一夜呢,把清河的终身大事定下来再走?你走了,留下孤女寡母,新帝登基,我就再也做不了主了。”

羊献容至始至终都在担心清河,清河替王悦扛下了所有困难,让王悦免于无穷无尽的皇室纷争,平安长大,可是清河的终身大事几经波折,到头来还是没等实现当年在曹淑面前许下的诺言。

她保住了儿子,却护不了清河。

清河在一旁哭,曹淑抱着安慰她,其实心中比清河还难受,她的亲生女儿真是太难了,苦难何时是个头?

竭尽全力,凭着金钱和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王衍同意婚事,却扛不住老天爷要收走皇帝的性命,还是来迟一步,王悦心中遗憾,但也不得不接受现实,强打精神要羊献容放宽心,说道:

“皇上走了,我还在,我此生非清河不娶,我已经得了王司徒的支持。何况以后新帝登基,掌权的还是东海王,王司徒是东海王的心腹,将来清河三年孝期一到,我会再提婚事,那时候我和清河都只有十七岁,来日方长,皇后莫要着急。”

若不是这个撒币衍从中作梗,赐婚的圣旨今天就能下来,把婚事先定下来,皇帝今晚驾崩,三年后办婚礼便是。

如今皇帝驾崩,孝期不能议婚,这三年若有任何变数……

听到王悦和母亲的窃窃私语,清河收了哭声,来到病榻前,眼皮都哭肿了,她拿出一把梳子,梳理皇帝稍显凌乱的头发,绾成发髻,“父皇这一生太累了,被不同的人操纵,若是个正常人,早就疯

了。走了也好,一了百了,那些糟心的事情再也打扰不到父皇了。”

皇帝临终前已经是毫无意识的植物人,但也是罩在妻女头上的一把保护伞,现在走了,天塌了似的,清河悲伤又恐惧,上半夜一直哭泣,现在哭完了,冷静下来一想,虽说对我而言,和王悦的亲事只差一步没定下来,未来三年提心吊胆不好过,但是对父亲而言,却是一种解脱。

不用面对分崩离析、摇摇欲坠的大晋,将来大晋真的要完了,父亲也不用当亡国之君,背负骂名。

这样想想,清河心里好过了些,接下来不要想那么多,好好把父皇送走。

清河如此懂事,羊献容越发心疼,然而逝者已矣,生活还要继续,她若垮了,清河怎么办?遂强打起精神,送皇帝最后一程。

皇位继承,先看血统,皇帝绝嗣,按照继承法则,兄死弟继,皇帝有二十几个亲弟弟,虽然八王之乱死了差不多一半,但剩下来的藩王们竞争依然很激烈。

这些弟弟们都是庶出,那就按照长幼有序的规律,要选年纪的最长藩王。

但是,东海王担心年纪长的藩王翅膀硬了,羽翼已丰,将来不好控制啊,所以,东海王执意要选皇帝年纪最小弟弟、只有二十三岁的司马炽。

司马炽好啊,毫无根基,家有王妃和一个妾氏,但至今都没有生育,没有后代,将来容易操纵,简直是个完美的傀儡。

东海王说,司马炽最贤德,所有官员,选他!

兄长不选非要选小弟弟,这是赤/裸裸的废长立幼啊!

但在乱世,拳头才是硬道理,东海王完全控制了洛阳的中领军和中护军,洛阳城外还驻扎着十几万军队,群臣和皇族谁敢说个“不”字?

士族对选谁当皇帝都无所谓,反正都是司马家自己的事情,明知废长立幼违背了继承规则,也没谁去劝。

新帝司马炽在三天后登基了,选了年号“永嘉”,是为永嘉帝。

永嘉帝登基之后,封了妻子梁氏为皇后,皇后居未央宫,羊献容这个皇后搬迁到了弘训宫,清河也随着母亲一起搬家,让位给新皇后。

毕竟,永嘉帝和梁皇后才是皇宫的新主人。

不过,永嘉帝和梁皇后对羊献容这个大嫂,还有清河公主还不错,这对新到来的傀儡帝后也没有实权,只是摆设,反正没什么事情做,就尽心尽力操办丧事。

永嘉帝定了大哥的谥号——“惠”,是为晋惠帝。

真是生前根本没有的东西,死后倒是硬生生扣在了头上,一个白痴叫做惠帝,是反讽?是哀悼?是遗憾?是对皇帝下一世的祝福?

众说纷纭,羊献容和清河都还在哀伤之中,并不在乎“惠”这个谥号,人都死了,就让他在九泉之下安息吧,不要争了,他纵使活着,也不晓得“惠“是何意,争论这些有什么意义?

羊献容和清河母女在弘训宫守丧,新后是皇宫的女主人,自有自己的心腹料理宫廷事务,潘美人痛快的交了权,无事一身轻,日夜都在弘训宫陪着羊献容母女,守丧期间不能吃肉,潘美人想法子做些美味的素菜,哄她们多吃一口饭,把身体调理好。

梁皇后欣赏潘美人的直爽,也没有挽留,保留了她“美人”的官职,像往常一样每个月发俸禄,只是没有实权。

就这样,一年过去,又到了一年寒冬腊月,清河十五岁了。

大雪再次在洛阳上空纷飞时,谣言四起——说惠帝其实是东海王司马越毒死的,东海王想要谋朝篡位。

第85章 宫斗

谣言满天飞,不仅仅是洛阳城,几乎整个大晋都在传,东海王司马越按住葫芦浮出瓢,谣言已经失控,编得像模像样,说什么东海王在惠帝吃的饼里下毒。

东海王听得怒火中烧,惠帝昏睡两个月,只喝些米粥汤羹之类的流食,谁敢喂饼之类的需要咀嚼吞咽的硬物,不得把皇帝噎死啊。

都是造谣。

东海王没得办法,只得去弘训宫找皇后羊献容帮忙,要她在惠帝周年祭时出面澄清。

匆匆一年过去,羊献容素衣木簪,衣服连一丝绣纹也无,也没有熏香,正殿陈设简朴,唯一鲜活的东西就是案几上养的几盆玉台金盏水仙花,散发淡淡的清香,羊献容就像盆里的水仙花,去尽铅华却更显卓尔不凡的姿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