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成都王司马颖是亲历过的,其实也就是前年发生的事情。本来司马颖和丞相孙秀有过密谋,不了半路杀出王悦和荀灌这两个天子秘使,齐王一下子掌握了正统地位,成为领袖。
成都王不服气,但也无可奈何,大司马的美梦梦碎朝歌。
王悦道:“……我们琅琊王氏本来保持中立,但是我耐不住母亲的请求,只得同意帮忙,把诏书送到朝歌齐王手中,实乃迫不得已。”
曹淑和羊皇后的亲密关系,京城皆知,所有人都晓得纪丘子夫人曹淑的立场,是死忠皇后党。
成都王:哼,你这个妈宝男!害得我失去大司马的位置!
王悦装作不知成都王的愤恨,继续说道:“没想到齐王刚开始还好,之后野心膨胀,意图对皇室不轨,取而代之。长沙王司马乂乘机抓住齐王的把柄,带着两百多个人去皇宫把皇帝抢出来,挟持皇帝,又派刺客杀了中领军首领何勖,以皇帝之名收服了三万中领军,打败了齐王司马冏。”
其实何勖是王悦和荀灌合作砍头,他们两个就是刺客。
成都王一听“挟持皇帝”四个字,很是受用,如此说来,王悦也觉得长沙王野心勃勃,挟天子以令诸侯!
成都王转怒为喜,道:“此事我已尽知……不知此事和世子今日的遭遇有何关系?”
王悦说道:“我父亲在江南建业得知此事后,觉得洛阳太动荡了,担心我们母子安全,就要驸马王敦护送我们母子回到建业去。可是,就在十天前,我母亲得知国丈羊玄之畏罪而死的消息,立马就瞒着我父亲偷偷北上,应是来洛阳城守着羊皇后。“
成都王心道:这个曹淑简直不守妇道!丈夫和儿子都不管了,千里迢迢去寻一个和她没什么关系的皇后。
不过,当着人家儿子的面,成都王不好说什么,只能默默当个听众。
王悦叹道:‘我的父亲震怒,身为人子,希望父母和好,总不能让母亲一人出门犯险,所以,我一路追踪母亲,希望把母亲劝回建业,来到邺城郊外时,突然遇到一群盗贼打劫,我奋力反抗,财物被抢劫,马匹也没了,受了一些皮外伤,流浪到此,突然看到成都王的大旗。”
王悦一拜,“钱财乃身外之物,但我的行李中有家族信物,不可被土匪亵渎。况且我听闻这群土匪
时常下山拦路打劫,抢夺财物和人口,残杀无辜,实乃十恶不赦。听闻成都王宅心仁厚,开私库放粮食赈灾,还赠送棺材给无力办丧事的军士家人。”
“我有个请求,请成都王借我一千兵马,我带兵踏平土匪山寨,夺回家族信物,营救那些被掳走的人口。”
家族的尊严不可侵犯。
成都王很了解这些士族子弟的自尊心,荣誉第一,面子第一,王悦失去家族信物,还被土匪打成这样,心中定是怒火燃烧,不破土匪终不还。
更重要的是,他借兵一千,王悦就欠他一个人情。要还人情,就得受他驱使,谈何容易!
人情债最难还了,这个小子还是嫩了点。
成都王觉得自己占了便宜,很是豪爽的大手一挥,“一千太少了,我给世子两千兵马,人多好办事,速速踏平山寨,解救无辜百姓。”
王悦再拜,“多谢成都王。”
成都王不仅借了两千兵马,还把自己的盔甲,甚至皮靴都送给王悦,“人靠衣裳马靠鞍,世子遇难,明珠蒙尘,我实在不忍,世子快把衣服换上。”
王悦见大军已经拔营启程,问道:“成都王这是要去那里——我剿匪之后,要把王爷的两千交还,万一错过就麻烦了。”
成都王丝毫不疑,随口说道:“洛阳城东建春门防守薄弱,我军攻建春门,你到时候去建春门方向找我。”
王悦领了两千兵马荡平土匪窝子,途中偷偷把情报交给装扮成兵士模样的母亲曹淑。
曹淑带着情报进洛阳城,送到长沙王司马乂手中,“成都王主攻建春门,你要提前准备。”
清河痴痴的看着门口,不见王悦进来,问,“他人呢?”
曹淑说道:“王悦已经打入敌营,他会继续待在成都王的阵营里当眼线。”
第60章 鹤唳华亭
清河听了,紧紧的攥着掌心里的搓澡巾,那是从王悦浴桶里顺(偷)来的,揉搓成团。
曹淑风尘仆仆,见到清河发愣,以为她听说成都王二十多万大军害怕了,一把搂住她,“不要怕,成都王不敢对皇室动手,他真正要除掉的是长沙王。”
鉴于前面伪帝司马伦、齐王司马冏的前车之鉴,苛待皇室是个现成的把柄,很容易被对手当做把柄,打出正义的旗帜诛杀之,所以成都王纵使对皇室偏心成都王,欲立司马乂为皇太弟不满,他在讨伐书里也要说皇室是因受了长沙王的挟持,而不得已为之。
毕竟是亲生儿子,羊献容不禁问道:“王悦身在敌营,万一你已经到了洛阳的消息传出去,成都王会不会对王悦不利?”
曹淑说道:“王悦在敌营里,装作不认同我支持羊皇后,保持中立。接下来成都王必定会挟恩图报,要王悦留在他那边,王悦这孩子聪明,他自有对策。再说看在琅琊王氏这个姓氏上,成都王并不敢动他分毫。”
且说长沙王得了情报,立刻在洛阳东面提前设了埋伏,待成都王的讨伐军路过,立刻发动攻击,讨伐军立足未稳,猝不及防,顿时惨败。
成都王见势不妙,下令后退,在黄河南岸扎营。
出师不利,成都王很是郁闷,召集部下开会,“我们中间出现了叛徒。”
成都王如鹰般的目光环视一圈,“叛徒泄露了我军动向,导致司马乂提前设下埋伏,此人已经被我的斥候找出来,斩杀了。”
成都王一挥手,侍卫端过来一个血淋淋的人头,反正也看不清是谁。
其实成都王也不晓得叛徒是谁,反正司马乂提前设伏肯定不是巧合。
他随便砍了个死尸的头颅,冒充斥候,为自己出师不利找一个借口,顺便稳定军心而已。
“如今奸细已除。”成都王说道:“现在我军是司马乂的两倍之多,大家商议如何攻破洛阳城的防线。”
手下纷纷提出建议,说的唾沫横飞,成都王司马颖觉得谁都说的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司马颖没有打过仗——没有作为主将的身份亲历战场指挥战斗。
唯一一次亲自出手,是灭孙秀满门——孙秀全家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司马颖只需把宰相府包围起来,然后命人撞开孙家大门,见人就杀,根本没有什么指挥技术。
怎么办?
成都王正发愁的时候,心腹过来耳语道:“纪丘子王悦得胜回营。”
成都王大喜,“叫他进来。”
成都王是故意的,他就是想要所有人看见琅琊王氏的麒麟子步入他的营帐,好让人误会他得到了琅琊王氏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