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回听着这话,老花立即就怂了,这回却较了真,“别看我身子单薄,力气大着呢,你累得晕过去两回了,我不都好好的,你身子骨难得好些了,可不能累着。”
一倒下就要几天才能缓过来,一家子人绷着脸担心受怕不好受,何况又不是没人干活,黄菁菁犯不着把自己累成那样子。
他回屋拿锄头,径直朝外边走,黄菁菁脸色沉着,“你知道地儿吗,拿着锄头就走。等着,我和你一起。”
刘氏跟王婆子去王家了,其中肯定有事,如今家里条件好了,她没啥多余的心思,按部就班活着就够了,但如果周士义回来,肯定会闹得天翻地覆,她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家,不能因为周士义毁了。
她拿着竹耙背着背篓,和老花并肩朝村里走,到了磨坊的位置,黄菁菁往里走了二十来步,叩了叩门,说了来意,对方侧开身让他们进去,黄菁菁还有事,叮嘱老花两句就奔着王家去了。
周士义真敢回来,她便打断他的腿,叫他不能祸害人。
如此想着,心里的气消些了。
而此时的王家院子里,刘氏站在院子里,苍白的脸上尽是尴尬,她无论如何想不到,她二嫂会跑到王家来,传出去谁敢相信?
郑氏借刘老头的死讯骗她回家,叫她对刘老头心生愧疚,又借着办丧事怂恿他们借粮食,把债赖在她头上,为此,还让她和黄菁菁起了隔阂。
韦氏的死,很大部分原因也是因为郑氏,刘氏这么大没恨过谁,郑氏算是第一个,要不是郑氏,她娘不会走得这么早,她不会因为愧对黄菁菁而和刘家断了往来。
郑氏是罪魁祸首。
王婆子观察着刘氏的一举一动,进了这道门后,刘氏除了最初呢喃的声二嫂后就没吭过声,她怕自己听岔了,万一刘氏呢喃的不是二嫂怎么办,这人是花钱买回来的,到她家的时候衣衫破烂,发髻凌乱,脸跟花猫似的,她瞧不上,结果对方赖在她家不走了,当天晚上就和王麻子睡一块去了,清早简单拾掇后,一张脸不是能看,她说是隔壁村刘家媳妇,被黑心肝的丈夫卖到山里了,遇着熟人才逃了回来。
“周三媳妇,她是你二嫂吧?”隔壁村刘二确实把媳妇卖了,但王婆子上过一回当,不敢轻信对方的话,钱也没给完,要找刘氏过来对峙后再说,见刘氏不言不语,她心头没底,焦急问道,“周三媳妇,她是不是你二嫂啊?”
刘氏眼角红红的,进院子后脸色就不太好,闻言,脸上无悲无喜道,“不是,婶子,你认错人了。”
搓衣服的郑氏一愣,抬起头,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咆哮道,“妹子,你说什么,你是不是要断了我的活路啊,见不得人好是不是,我咋不是你二嫂,我嫁到刘家的时候你跟妹夫还没说亲,你问我妹夫家怎么样,还是我告诉你妹夫憨厚值得托付终生的你忘记了啊,好狠的心哪,和你二哥一个德行,是要我死啊。”
她掏心掏肺为了刘家人打算,到头来落到被卖的下场,刘二那个杀千刀的,她要剁了他不可。
刘氏揉揉眼睛,转身欲离开,“你不是我二嫂......”她二嫂早被卖去山里了,不会再出现了。
王婆子沉着脸,纵使二人不是姑嫂,但是熟人跑不了,她是在意自己的银子值不值得花,王麻子年纪大了,找个知冷心热的人不容易,她当然不愿意错过,哪怕村里没人买媳妇,王家成为全村的笑话她也不怕,只要王麻子娶着媳妇,比什么都强。
“周三媳妇,你别走啊。”她反应过来,刘氏已经走到门口了,她抬手喊了声,刘氏充耳不闻,王婆子气得嘴唇哆嗦,瞪郑氏眼,追了出去,“周三媳妇,什么话回来慢慢说,别急着走啊,聊一会儿又不会掉块肉,急什么急。”
她追到门口,而刘氏快拐至拐角了,要留住刘氏是不可能了,她气急败坏的跺脚,却看刘氏停了下来,她大喜过望,三步并两步跑过去,拽着她手臂往后拉,“婶子再问你些话,耽误不了你多久的,你都分家了,婆婆管也管不着你。”
话刚说完,眼角扫过竹耙的勾,她抬起头,便对上黄菁菁似笑非笑的脸,心跳漏了半拍,后退一步道,“黄寡妇......你来这做什么?”
黄菁菁嘴角噙着笑,看得刘氏脊背生寒,她甩开王婆子的手,两步走到黄菁菁跟前,“娘,您怎么来,婶子找我确认件事儿,我这就回去了。”
“她叫你你就跟着她来,黑心肠的把你卖了怎么办,忘记老四是怎么走上歪路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看你是好日子过腻了,地里的活不干了是不是。”黄菁菁嗓门大,声音浑厚,目光蓦然阴沉,吓得刘氏噤若寒蝉,便是王婆子,心头都有些犯怵。
只是事情太过紧要,她不得不厚着脸皮道,“黄寡妇,我找周三媳妇帮忙确认件事,没其他意思。”
黄菁菁拐着弯骂她带坏周士义她听得懂,摸着良心说,周士义可不是她带坏的,和她家王麻子也没关系,周士义那个人就是个混人,什么事都来,以后铁定要遭天打雷劈的,她还不想王麻子和他一块呢,免得连累王麻子的名声。
黄菁菁蹙了蹙眉,冷冷的扫过刘氏,刘氏低头看着鞋面,小声把事情的原委说了,惹来王婆子点头,“就是这么个事儿,我花了钱买回来的,总要看看值不值得,但周三媳妇硬说不是,我这也没法子了。”
总不能去隔壁村把刘家人叫过来吧,村里有人见过刘氏,但她信不过,万一拿了好处故意诳她的钱的呢,万无一失才成。
周士义那人的话,十句十句假话,谁知道他是不是在外边结交了群狐朋狗友骗她,这个女人来历不明,不能要,没准是从窑子里出来的。
黄菁菁没有多问,斥道,“还不赶紧干活去,为了外人耽误地里的活计,我看你是越大越不中用了。”
管她什么郑氏,就是王婆子真把郑氏买回家又如何,是王家的事儿,和她们没有关系。
刘氏惴惴点了点头,抬脚回去了,黄菁菁杵着竹耙,气势汹汹看着王婆子道,“周士义那个不小孝子没回来找过王麻子吧?”
王婆子心神一凛,抬起头,胀鼓鼓的瞪着眼,生怕自己心虚被她看出来,不答反问道,“你什么意思,以为我家藏了你小儿是不是,他早先吃我的住我的,我没问你要钱就是了,怎么着,人不见了,还怪在我头上了,天底下哪有你这种当娘的,上梁不正下梁歪,是我我也跑了。”
“我不会教儿子,没你能耐,叫我逮着他,非得断了他条腿不可,叫他偷我的钱,哼......”黄菁菁不知周士义跑哪儿去了,依着那种人性子,得知家里有了钱,肯定会回来打秋风,她不把话说死了,以为她好说话原谅他了,想回周家,门都没有。
见王婆子脊背端得笔直,眼珠子一动不动,她放狠话道,“人没在你家最好,要是在你家,哼,别怪我下手不留情。”
话完,她勾着竹耙就朝竹林去了,连背影都带着股狠劲,王婆子见她走远了,挺着的胸脯才耷拉下来,想着还在屋里挺尸的人,她狰狞着嘴脸,怒气冲冲回了院子,一脚踹开了门,一股刺鼻的酒味扑鼻而来,两个汉子倒在床边,碗筷满地都是,她走过去,使劲晃着王麻子肩头,满脸怒气消了不少,无奈道,“怎么还睡着啊,人都骂到门口来了,麻子,麻子,赶紧醒醒。”
王麻子迷糊的挥了挥手,闭着眼呼呼大睡。
王婆子没法,只得拽他脚边的男子,拖着往门口走,“周四啊,可不是婶子翻脸不认人,你那个娘是愈发厉害了,放出狠话了,我要是收留你要打我呢,你和你媳妇赶紧走,人我买下了,走得远远的,别回来了。”
马婆子多厉害的人啊,在村里几十年都横着走,结果呢,说撵出村就撵出村了,周家今非昔比了,她惹不起了。
被拖拽着的周士义眼睛睁开一条缝,“我娘来了?”
顿时,酒醒了大半,歪歪扭扭站直身体,缩着脖子到处张望。
王婆子扇了扇鼻子,赶走鼻尖难闻的味道,指着竹林的方向道,“扫树叶去了,你们赶紧走,婶子惹不起你们一家子人,一百文是吧,我给你。”
说着回屋拿钱去了,周士义伸了伸懒腰,见郑氏舀水洗衣服,哟了声,“真是贤惠,王麻子娶你是娶对了,往后你好好跟着王麻子,生个儿子,日子红火着呢。”
王婆子已经给了周士义二十文,再给八十文就成了,她把钱递给周士义,“你说说你,当初留在村里多好,你二哥三哥都学会做席面了,一次能挣不少钱呢,你要留下,你娘还不得教你?”周士义和王麻子关系好,王婆子是盼着周士义好的,周士义过得好了能拉衬王麻子一把,偏偏,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留在村里不冻死也被我娘打死了,她心多狠您又不是不知道。”周士义边数着钱,边朝屋里喊着媳妇,不一会儿,方艳推开门出来,满脸哀怨,“什么事。”
“咱得走了,否则碰着我娘,有咱好果子吃。”他是从山里跑回来的,偷了黄菁菁的钱把债还了,得知周士文周士武到处找他,逼不得已带着方艳躲进了山里,一躲就是大半年,偶然遇着被卖掉的郑氏,才知道周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他娘挣钱了,家里还养了猪,哪怕分了家,但所有人对他娘好得不得了,连他们家的大恩人都找着了。
方艳扭了扭腰肢,视线淡淡扫过洗衣服的郑氏,抱怨道,“难道还去山里?山里什么日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有村里好,我不要去山里,十天半个月没口饭吃,嘴里淡出鸟来了。”
她要回周家,黄菁菁连周士武做出那等事都原谅了,他们不过偷些银钱算什么,念及此她灵机一动,拉着周士义回了屋子,而洗衣服的郑氏眼神闪了闪,甩了甩手上的水,轻手轻脚跟了上去,王婆子皱眉,“干啥呢,这才进门多久翅膀就硬了是不是,信不信我叫周四把你卖去别处,真以为我家麻子娶不到媳妇了是不是,一大把年纪了,离了王家看谁要你,还不赶紧干活。”
屋里,方艳拉着周士义嘀嘀咕咕一通,周士义不住的嘿嘿轻笑,“我的好媳妇,还是你脑子灵活,娘年纪大了,最是信那些,就依着你说的办。”
两人在屋里笑了会儿,把王婆子喊了进去,出来时,二人脸上尽是得意,周家挣了钱,只要回到周家,他们啥都有了,和王婆子说了句话,夫妻两得意洋洋出了门,郑氏眼巴巴道,“娘,您借钱给他们了?”
周士义手里的钱明显比方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