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装哑巴,一环套一环,眼神面色当中更是让人看不出心思,更不要提小说话本里这般杀人夺货的乡野角色并不少见,陆追愈发觉得此女绝不像她表现出来的这般无害。
若是阮澜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怕是会哑口无言,然后冷笑几声说:“你以为我想装哑巴?你以为我家米很多,给你白吃还那么多事儿!而且这粥香吗?!那是你饿的!被害妄想症!”
陆追斟酌片刻,试图反客为主:“姑娘,我手脚有些发麻,可否帮我松一下?”
阮澜“啊”了一声,将勺子一扔,转头看他:“看我这记性,习惯了你躺在床上了,倒忘了给你松绑。”
她走到陆追身旁,拽了一下绳子——完了,当时着急系的是死扣。她啧了啧嘴,说道:“你等等,我去拿把刀。”
阮澜一出房门,陆追不由得皱紧眉头——她去拿刀了?!她要做什么?!
阮澜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他又晕过去了,头歪在一旁,脸上仍然是灰呛呛的,看不出个模样。
她也没想那么多,拎着菜刀就把陆追的绳子割断了,扔在一旁的时候还有点心疼:“可惜了这么长的一根绳子,用来绑瓷器多好啊,现在一针一线都要省着的。”
陆追自然是假晕,满屋子的粥味儿勾得他压根就晕不过去,好似有根百年老参吊着那口气儿似的。阮澜直接就把绳子松了的行径,倒是十分出乎他的意料。
阮澜倒不着急,依旧坐在床边背朝陆追,一边凉着粥,一边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可惜刚煮的粥了,要不今晚就当加夜宵了吧。太惨了,白粥当夜宵。”
陆追在她身后睁开双眼,一把抓起枕边放着的方正木盒,冲着阮澜的后脑就要砸下去。
他想了很久,果然还是不能冒险。
“啊!忘记关门了!”阮澜猛地站起来,那盒子抆着她身后落了下去。
陆追本就将全身力气都用在上面,如今没砸到就失了平衡,整个人扑到在床边,手里的盒子“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陆追:……
阮澜听见动静,转头就看见“小灰团”趴在床边,而那个事关秦家的瓷笔搁从盒子里掉了出来,碎成了三瓣儿。
阮澜看了看陆追,又看了看桌子上隔着的粥:懂了。
她开口道:“想喝粥就直说嘛,怎么这么客气?”
陆追闭上眼睛——随便你吧,爱怎么想怎么想。心好累。
她一手扶住陆追的胳膊,小心翼翼的将他扶起靠在床头,又不放心的给他脑后垫了块干净衣服,这才十分嫌弃的用脚将那盒子和笔搁往边上踢了踢,转身拿了粥碗。
阮澜盛了一勺粥,本来想给他吹吹,但又觉得不好意思,便直接送到了陆追嘴旁,说道:“小心点,可能还有点烫。”
陆追强忍着怀疑这粥里下毒了的想法,反正此刻吃和不吃都是死路一条。吃了,至少还是个被毒死的饱腹鬼。
他张开嘴,抿了这勺粥——温度刚好,粥也没有很浓稠,他知道自己此刻适合吃稀一点的。
一口暖意下肚,他的精神也回来了许多,之前的胡思乱想俱都被压了下去。
也许……方才的种种都是自己想多了?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只是被自己吓到才绑了自己。因为没绑过人,就随便乱绑而已。也不是在试探自己,粥也不是什么审讯工具,刀也不是用来吓唬自己的,更别提下毒了。她只是单纯的解不开,单纯的想让自己吃点东西?
再说,一个农家女哪儿来的毒药?话本里的也仅是话本,此处偏安一隅鲜有人至,乡野毒客杀人越货也大可不必选这种地方。
可那粥入口,陆追的喉头仍是一紧。他怕极了,什么都怕,什么都在提防。即便是热粥入口,他生理上仍是在抵触,甚至有些想吐。
他在心里一遍遍的说服自己,对方没有恶意,这粥能喝。
阮澜也不着急,勺子就举在空中,等着他将嘴里的那口慢慢咽下去。
“别着急,饿了很久的人都是这样的,别着急。”阮澜冲他笑着,柔声说道。
陆追听见这声音愣了一下,七经八脉好似都被抚平了似的。
一口粥咽下肚子,热腾腾的滋润了他的肺腑,缓解了他心头的那丝戾气。
阮澜又喂了他几口,见他面色稍稍缓过来了些,这才叹了口气,开口说道:“唉,我想了想,要不你还是留在这儿吧。”
陆追猛地抬起头:!?怎么个留在这里法?活人还是尸骨?!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两个内心戏太足了喂!
第十章
陆追看着阮澜伸手过来,方才心里刚刚舒缓下去的那丝戾气又冒了出来。
他眉头紧蹙,提防起来。自己如今气力不足,倘若对方有什么恶念,自己也只好拼个鱼死网破。
可下一刻,温热的手掌轻轻贴在陆追额头上。在这春意仍徘徊不去的凉夜显得格外突兀,带了些许人间的柔情暖意。
原来方才的香甜是她身上的。
陆追愣了一下,随即一偏头,阮澜的指尖在他额上轻轻掠过。
阮澜的手仍然悬在空中,另一只手覆在自己额头上。她琢磨片刻,说道:“没事儿,没发热。”
她是看这小伙子实在是太脏了,灰头土脸的,模样也看不出个大概,更不知道伤口有没有感染。
没发热就还好,体格不错,可堪重用。
她低头看见陆追神情似乎有些异样,心里了然,这便十分“和蔼可亲”的说道:“没事儿,不用这么见外。人生何处不相逢,既然相见就是有缘,我不嫌弃你弄脏了我的手,一会儿洗洗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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